苏轼又道:“公司还有一个好处让我很感兴趣,就是云帆兄说的公司的有限,,有限
“有限责任!”
“对对!有限责任!做生意最害怕的就是赔本。一旦赔本了,血本无归,不仅投入的钱粮打了水漂,还连累妻儿老小全家受罪。现在按云帆兄的构想。公司实行有限责任,公司有多少钱就陪多少钱,陪完为止,不能拿股东家里的财产幕陪,更不能让股东的亲人来陪。这很
韩绎沉吟道:“那如果公司故意欠债,远远过公司的财产,又不能追他家里的钱财来陪,对债主岂不是不公平吗?”
杜文浩道:“先,市场经营是有风险的,每个商家都有义务探查清楚跟你做生意的人的真正资产实力,对方是不是资不抵债的公司,应该调查清楚。当然。要开办公司,就要有财产,不能开没有钱的皮包公司。建立公司制度,还需要一个公司登记审查制度,也就是由官府审查公司究竟有没有这么多钱来开办公司。经过审查的确有钱的公司,才能开办。而经营过程中每年还要进行年审。看看它是否还在经营,是否出现了资不抵债了。如果经营不善,赔光了钱,这时候就不能再允,许它继续经营了。要有一个制度终结这种资不抵债的公司,以免损害债主的利益。这就需要引入破产制度了。”
杜文浩这段话使用了太多的新名词,两人根本听不懂,傻着眼瞧着杜文浩,等他进一步解释。
杜文浩便耐心给两人解释什么是公司登记制度,什么是公司年审制度。什么事公司破产制度。
两人听得膛目结舌,韩修结结巴巴问道:“云帆兄,这么复杂,,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杜文浩笑了笑:“事在人为嘛,就不知道这些制度能不能适用。老百姓能不能接受
苏轼摇头道:“既然云帆兄说到这了,又是征求我们两位的意见,那苏某就说句实话,苏某认为,这些制度太过复杂。别说老百姓了,就那我们两来说,能听懂都不太容易。只怕推广有难度。”
杜文浩道:“是啊,这一点我也想到了,馒头的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我不着急全面推广,也不着急制定这么多的制度,所以我没有事先立法。就直接把粮商叫幕征求意见,就是想先把公司办起来,让市场来检验一下。看看公私合营公司这种制度能不能运行下去。如果行,再慢慢制定规范进行调整,这叫摸着石头过河!”
韩耸和苏轼相互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苏轼道:“这个思路是对的,我们也都认为公司这种制度,还是有它的诱惑力的,至少能让老百姓得实惠
韩绎道:“云帆兄的官商分离的公司制度,能避免官吏利用手里的权力假借变法鱼肉百姓!很好!但是,要把这些制度规定制定成法律,明确下来,老百姓才知道,才相信
杜文浩道:“呵呵,两位说的很中肯,所提的建议很好,让我增加了新法的信心。我是打算成立公司之后便制定公司法,在雅州范围内实施。其实。公司制度最大的好处,是能集中各方的财力,尤其是有官府常平仓的加入,能利用雄厚财力把公司做大做强,才有竞争力,也能抵御住市场风险。”
杜文浩这番话又加入了一些现代词汇,韩绎和苏轼听得很新鲜,不过大致能猜出来是啥意思。想了想,都连连点头赞同。
苏轼曾经当过知州,管理过官方的常平仓和广慧仓,问道:“云帆兄适才所言。管家出资,以四成九为限,不得过半数。照此办法,只怕不需要动用太多的官仓粮食便可做到,能给朝廷赚的钱也不多,虽然方便了百姓。但朝廷毕竟实惠不高,只怕朝中会有异议
杜文浩笑道:“你说到点子上了,这个问题当然有解决办法,不能只开办一家放贷公司,要开办多家,这样有两个好处,其一,引入竞争机制,有多家放贷公司相互竞争,便会把利息降到最可能低的程度,老百姓就得实惠了。当然,必须防止这些公司串通。哄抬价格,对于这种串通抬价的,官府要对公司进行处罚,当然这种处罚限于经济上的制裁,并责令改正。如果限期不改,继续处罚,一直到改为止,还可以吊销为串通公司的经营资格。
这种市场行政管理手段,韩绎和苏轼也是闻所未闻的,都十分的惊奇。
杜文浩续道:“第二个好处,就是这样的公司多了,便可以增加朝廷的收入,任何制度都应该是朝廷和百姓双赢的结果,大家都有实惠,这样的制度才有生命力,才能长久。”
韩修和苏轼两人连连点头。韩绎捋着白胡须瞧着杜文浩道:“说实话,前番听圣上夸你的新法很有新意,也很有吸引力,老朽内心深处还颇有几分疑虑。今日听了,这才真切感受到圣上这话,半点也不虚啊。后面的变法如何,老朽还不好说,单就这个法而言,老朽以为是完全可行的
杜文浩拱手笑道:“多谢夸奖。其实,公司能做的事情还很多,绝不仅仅只是放贷这件事
“那还能做什么?”苏轼问道。
“比如。可以把市易司的事情挪到公司来维。”
“你是说,让公司低买高卖,平抑物价?”
“是啊。简单一句话,只要是商人正当的经商事情,公司都能办。从生产制造产品,到达输,到销售,到各种服务行业,都可以做。当然,不能都交给放贷公司的做,可以根据市场的需要分别成立各种目的的公司。那是后话了
苏轼道:“对对。我们先把第一家公司办起来,看看效果,如果行,就办好,办成典范,有了模范。又能赚钱,哪些商人会感兴趣的,也会踊跃加入的,而老百姓得到了实惠,也会拥护的,那时候再制定必要的规范。商家和百姓也就会有兴趣去了解了。”
三人都相视而笑。接着商议如何具体操作问题。
现在雅州官仓里已经没有粮食和官银了,不过成都府路的常平仓提举在这里,这根本不成问题,韩修当即表示,第二天立即出去成都,优先调配雅州常平仓粮食和赈灾粮银。这是他职权范围的事,他决定就行了。
接着商量谁作为官衙的代表。这可得想好,这个人必须是有经营头脑。懂做生意的。而且正派公道。能得到粮商的信任的,所以最好从耸地官吏中选举。
三人都是初来咋到。对当地官员不熟,商议之后决定,让愿意入股的粮商推举,然后再跟那官员作工作。
商量好之后,三人回到大厅。
粮商们还在议论纷纷,杜文浩从他们的脸上就看出,显然,他们对这块天上跳下来的馅饼心存疑虑,不知道是祸是福,拿捏不准。
杜文浩笑道:“怎么样,诸位,有没有愿意入股的?”
众粮商都不说话。低着头想心事。场面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杜文浩有些尴尬:“怎么,都不想做放贷生意了?”
先前那老粮商抱拳拱手道:“大老爷,不是我等不想做这放贷生意,而是,。这个,”
“有话就说嘛。别吞吞吐吐的。”
古代的言论自由远远比不上现代,稍微说错就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特别是和官老爷说话。所以这些人都很紧张,都在观望,没有谁愿意打第一炮,那老头也迟疑地左右看着,不说话。
杜文浩道:“呵呵。老人家,言者无罪,我先前就说了,叫大家来是来商量事情的,丝毫没有勉强的意思,有什么都可以直说,如果以后有谁因为今天说话被追究了,我登门磕头赔罪,你们也可以骂我杜文浩祖宗十八代!没问题的!”
听了这话。那老汉把心一横,说道:“好!既然大老爷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汉再不遵命,就太不成话了。反正我身家性命也都是大老爷领兵解救的,要不是大老爷剿灭了番军,我一家老小都死光啦,更别说粮食了,老汉我今年也七十了,也不怕啥的
杜文浩苦笑:“别担心,我用我的信誉给你打包票,保证你言者无罪。绝不追究
“多谢大老爷!”那老粮商躬身道,“我们大伙担心的,是大老爷说的这公司,咱们都没见过,也没参加过,大老爷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信得过。但是,将来大老爷走了,换了一个官,他的主意又不一样,我们就怕一旦把钱粮投入进去,到时候血本无归。”
既然老粮商打了头炮。哪些粮商们也都纷纷附和,表示了担忧。
杜文浩有些傻眼了。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现代意义上的公司制度在中世纪欧洲国家最早出现的时候,哪些国家民主意识已经比较强,共和民权氛围已经比较浓厚,法律意识也强于中国。他们的国情与中国完全不同。
而中国君主**政权存在了两千年了,从来都是人治。几乎不存在法治阶段,从君主到民众,法治意识都很单薄,而公司制度恰恰需要完善的法律规定作为后盾,才有可能挥他的作用,比如股东的有限责任,只有在法治环境下才能得到保障,但是,在人治环境里,官老爷说了算,官老爷说让股东承担责任,谁敢不听?
杜文浩当然不会就此作罢,法治也是从人治开始的,最早的国家出现的时候也不可能是法治社会,也都是从人治一步步走过来的。或许自己能从雅州开始中国古代的法制建设,只要不涉及皇权,不去搞什么宪法,不搞民权运动。不危害到皇权的利益,推行法治还是有可能的。但这个工作得一步步来。
杜文浩道:“皇上已经授权本官在雅州施行变法,要变法肯定就会制定法律规范。这种规范是颁行全雅州通晓知道的,大家都可以监督。当然,各位的担心我也完全能理解。也很现实。这样吧。我再这里做个保证,在将来我调任离开雅州之前,入股的股东随时可以撤股,以保证大家的利益。这个规定也会写入我们马上要颁布的公司法之中。”
老粮商又问:“代表官府加入公司管理的,不知道是哪一位呢?”
杜文浩道:“我和两位大人商量了,可以由股东们推荐候选人,由衙门来定。”
老粮商摇头道:“说句得罪大老爷的话,这个人选不确定。只怕没人敢入股。”
其余粮商也纷纷点头,他们太清楚官老爷作风了,只要是官,就算是芝麻官也是官,也是父母,就不可能平等。
杜文浩有些愕然。这也是他没想到的,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老粮商左右看了看,躬身拱手道:“大老爷,这主意是您出的,您对这制度也很熟悉。这第一家公司,您不加入,只怕没人懂,也就没人玩得转换成其他老爷。别人我不敢说,至少我是不敢入股的。”
“我?”杜文浩很是意外,瞧了一眼苏轼,又看了看韩修,对老粮商道:“可是按照规定。代表朝廷加入公司管理朝廷入股的财产的官员,不得在官府任职啊。我是钦定雅州勾管,没办法辞去这个职务的。”
韩绎老谋深算。当初也是王安石妾法的忠实追随者,是王安石的得力助手,这二十年的变法,他已经品味够了其中的酸甜苦辣,其中感悟最多的,就是变法推进太快。所以,韩绎侧脸低声道:“杜御医,本官也觉这老汉说得有理,公司这个制度百姓都不明白,你要是不参加,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办,特别是,你领军下西山入侵番军,解救了广大雅州百姓,百姓对你都很感见在百姓中威信很高,大家也都认你的帐。你要出面,事情会好办得多,也容易建立起双方的信任。”
苏轼也道:“韩大将军所言极是,要不这样吧,选两个代表加入公司,一个是杜大人,再选一个懂生意的诚实本分的,跟着杜大人学,等将来公司走上正轨了,大伙都认为他能行了,杜大人再撤出来,专心从政,当然,他们两人在投票上只能算一票,诸位以为如何啊?。
众粮商都鼓掌称这个办法好。
老粮商又问:“那公司的事情谁说了算?是不是要推选亡个头?”
杜文浩道:“要推选头,公司的头叫做董事长,但是,凡是公司的重大事项,董事长没有权利单独决定,这些重大事情只能由股东会决定,也就是全体股东集体讨论决定。哪些属于重大事项,要由公司章程规定。比如股息确定、新人入股。股东退股,业务扩展等等。股东会讨论决定重大事项。必须双重多数通过才行,什么是双重多数呢?就是人头多数和股权多数,也就是说,同意某一方案的股东,必须过半数,而且,这部分股东占有的股份,也必须过半数,缺一不。
众粮商又都议论纷纷,都是面有喜色,都觉得这主意好,因为官府占有的股份接近一半,只要拉拢某个股东,便可过一半,这样便可操纵整个公司。而实行双重多数。就算官府拉拢了一两个股东站在他那一边,只要过半数的股东不同意,决定也不能获得通过。这样就保障了其他股东特别是小股东的权力能真正实现。
那老粮商迟疑片玄,又道:“退股的时候,公司欠的债怎么算?”
“股东对退股前公司的债务要承担责任,退股时要进行清算,完了之后。就可以退股了。对退股之后公司承担的债务,就不再承担责
“这是大老爷您说的,你在,我们自然信,可是,将来大人调任高升了。不在雅州甚至不在成都府路了,新来的官吏把这法废止了,又找我们承担之前的在公司的责任。那该怎么办?”
杜文浩又傻眼了,这种可能性不仅有,而且还非常大,要解决这个问题,颁行的法令就不能只是自己做出的,那样效力太低,就算不是朝廷直接颁布,也至少也应该是朝廷认可转的法律文件,才有普遍性效力,才能让百姓心安。
但是,这个可是件容易的事。要让朝廷下文,得经过层层审批,最后还得皇帝定夺,而且,最有可能的结局是不作答复,因为朝廷颁法令。那就代表朝廷的态度,就算不在全国推行,也会引起轰动,也会让各地不安,这不是宋神宗希望的。他想看到杜文浩变法的结果。又不愿意这太过离奇的变法在全国引起震动,所以,才把杜文浩派到了边疆这个小州里实施变法。
杜文浩要然明白这一点,正待解释,苏轼却先说话了:“诸位,做生意是有风险的,这一点不需要本官来告诉你们吧?现在杜大人给了大家一个可以重新放贷粮食的机会。有赚钱的机会,当然就有赔钱的可能,任何生意利益和风险都是并存的,如果只想赚钱不想赔钱,那就别做生意。”
老粮商点点头:“知州大人所言极是,好!老汉加入!反正老汉身家性命都是杜大人带兵给救的。及时赔了当还人情也行啊!”
这话说得很让人哭笑不得。但杜文浩能理解,这也是对他变法的支持,当即拱手道:“多谢了,老人家。你入股多少?”
老粮商小心翼翼问:“官家入股多少?”
“整个公司拟行一千股。一石粮食为一股,也就是公司办起来之后,有十二万斤粮食可以放贷。应该暂时够了,如果不够,公司可以增股。也可以另设公司。另外,对于城镇居民,可以放贷银钱,所以还需要以银钱行事入股一部分,按认股粮食的比例确定银钱出资数额,总量限制为十万贯。以后有需耍也可以增股。由于变法已经规定,公司持股不能过一牛,所以管家入股四百九十股。老人家,您呢?”
“哦,”那,”那我入”老粮商迟疑片刻小心翼翼说道:“我入十股吧!”
杜文浩气得差点当场晕菜。宋代一石约等于一百二十斤。十石也就一千二百斤。古代一户人家一般为五人,从现在吃到秋收,还有三个。多月,省着吃一户五口之家每个月怎么也要吃五十斤粮,三个月也就是一百五十斤。也就是说,每户人家一般借贷一百五十斤,老粮商入股的还不够十户人家借贷的,说是杯水车薪也不为过。
不过,杜文浩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能迈出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一定要鼓励,绝对不能打击。当下点头道:“很好!就十股!还有愿意入股的吗?”
其余粮商见状,面面相觑。片刻,终于又有两个粮商站起来,各自认了十股。
正在杜文浩感到绝望的时候,一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粮商站起身来,扯着大嗓门道:“你们当小鸡啄食呢?拿十石粮食入股也叫做生意?只怕开粥厂赈济百姓都不止这点粮食吧?靠!我家粮仓的粮食全入股了!我刚才算了算,应该至少有个两百七八十股吧,就认个整数。入两百七十股好了!”
杜文浩大喜,拱手道:“好!这位大哥贵姓?”
那胖粮商急忙一拱到地:“大老爷,这可不敢当,免贵,小的姓米,家里排行十,”
古代排行,为了显示家族兴旺。时兴在前面加十,所以排行十二,其实是家里的老二,而不真正是第十二个儿子(除了皇帝、王爷这样妻妾成群的人,一般家庭也生不了十多个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