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浩应声走了进去,只见苏轼坐在椅子上,房内并无别人。拱手道:“子瞻兄。感觉如何啊?”
“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苏轼微笑着招手,示意杜文浩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杜文浩双手接过,一口饮干了,砸吧砸吧嘴,将杯子放下,苏轼再给他倒满。然后笑着说道:“借粮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杜文浩心想应该是林青黛都给苏轼讲了,便将借粮的事情给苏轼说了一遍。
苏轼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很好,难得你想得周到。”
杜文浩:“苏知州恐怕暂时还不能搬进州衙,应该州衙我已经,”
苏轼打断杜文浩的话:“我知道了,你做的对。安顿老百姓才是大
“苏大人,州衙的官吏除了部分被杀之外,剩下的都逃避战乱了,还没回来。你的知州府衙只怕还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正常运作。”
“是啊。这段时间先稳定民心。恢复秩序才是最紧要的。就算有了官衙。也坐不住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苏轼的妻子王氏急匆匆走了进来。指着门外,生气地说道:“杜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我听说最近雅州晚上常有暴雨,别人倒是好说。我看杜夫人一路上身体也不好,你不能让他们都住外面,会生病的。”
门外是紧跟着王氏进来的怜儿,一脸的愧意,怯生生地小声说道:“我什么都没有说,是苏夫人她
苏轼一时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杜文浩赶紧解释:“苏夫人不必担心,拙荆身体都还好,而且还很年轻,再说也是热天,不会有什么病的,而且外面还凉快,还能对花对酒,岂不美哉?”
苏夫人还是不悦,走到苏轼面前,埋怨道:“老爷。这样可是不行,我们说好的。腾出两个房间给杜大人他们,几个孩子都是男的,大可不必一人一间地占着,您说呢?”
苏轼听出了其中端倪,不甚感动,他记得皇上曾经给自己说过,杜文浩这个人做事沉稳,而且睿智,若是放手给这个人一片天,他会一展身手大干一场。不会让大家失望,这是个干实事的人。想到这里,苏轼对杜文浩说道:“你一夭这么累,不能就在外面支个帐篷应付就算,你听老朽的,就搬回里来住,大家住在一起热闹。”
杜文浩还想再说,苏轼抬手:“好了,这件事情我说了算,毕竟现在都是非常时期。我们不讲什么特殊,孩子们不能太娇惯,得让他们磨砺一番。”
王氏点、头附和道:“我看老爷说的是,不要再相互推了,不过就是一个遮风挡雨的的方,我相信这也只是暂时,只要有人在,这个被战火烧毁的州城,很快就会在老爷和杜大人的手上重新恢复起来。”
杜文浩不禁感慨:“苏夫人,说的太好了,卑职不才,定当将夫人此言谨记在心。”
窗外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一道闪电像一把利剑将天成两半,金黄色的光束穿过云霄直直地劈在了窗户对面的一棵已经干枯的老树上,门外有一声尖叫,杜文浩起身冲出门外,只见雪菲儿抱着林青黛,俊俏的脸被吓得苍白。牲青黛冲着杜文浩宽慰一笑,然后低声对雪雷儿说着什么,雪靠儿听话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回到帐篷里去了。
一会儿,大雨从天而降,空气一下变得清新起来,风也凉爽了,杜文浩却没有这份心情,对苏轼道:“这场雨恐怕小不了,我得上街去看看城里百姓。看能帮点什么忙。
苏轼道:“我也去!”
“你就别去了。你大病网好,别着凉了。”
“不碍事!我身为知州,这时候躲起来象什么样!走!”
侍卫急忙打了雨伞过来,给两位老爷,出城巡街去了。
这一忙就忙了一整天,他们两身为知州、勾管官,亲自巡街稳定民心,沿途又把一些无家可归在雨里挨淋的居民都带回衙门躲雨了,又让钱不收他们熬了姜汤防止受凉。又跟韩绎、苏轼商议重建计哉。忙到深夜,这才回来歇息。
第二天杜文浩起了个大早。因为苏轼坚持让人搬回房间去住,所以杜文浩就让四个夫人去住了,他和李浦住在帐篷里,旁边便是英子和可儿住的帐篷。
天已经放晴了,可恶的知了又开始烦躁地在枝头没完没了地鸣叫,太阳从东边探出半个脸儿,杜文浩伸了一个懒腰,李浦也紧跟着走了出来。
“大人,你这么早啊,昨天晚上和人研究重修民居的事情好晚才睡,您该再睡上一会儿。”
杜文浩边走边扣着扣子,道:“不睡了,今天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们多睡一会儿,老百姓的事情就要晚解决一天,时间不等人,走吧,先去州衙看看。”
李浦答应着。他是个军人,吃苦惯了,想不到杜文浩这样看着一个。温文尔雅的太医。竟然也可以和自己一样吃苦,甚至比自己还要能忍耐,这让他坚信。杜文浩是一个为老百姓着想的官,为这样的人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也值得。
雅州秩序基本恢复之后,原先逃走的官吏也都有相当一部分回来了,也有一部分死于战乱,杜文浩不急着扩充补充官员,当前最需要的,是有粮。才能稳定民心。
他们来到衙门里,只见整个,衙门躺看到处都是失去了家园的城里的居民,都无力的躺在地上,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不停喊着:“娘,我
,爹,我想吃烧饼!”
这是最让杜文浩担心的问题,没有粮食,没有钱财,这些灾民怎么办?
其中,还有部分灾民已经出现伤寒症状,疫情并没有结束。
杜文浩立即回来部署工作,他先安排钱不收带着阎妙手、庞雨琴和雪雳儿,还有城里几个药铺心意参加救灾治病的郎中,组成医疗队,义务给伤寒病人凡川。又派出衙门民壮,处理城里的垃圾,并配置大量的消毒药水进行彻底消毒。同时,拿出部分军粮熬粥放给灾民,以解燃眉之急。
然后,他又安排李浦带领衙门官吏和捕快,调查城里粮商还有多少
粮。
不过在没有摸清情况之前,他还不能行动。
在随后的几天里,他与苏轼带着知州衙门的官吏们深入附近村塞探望灾民。了解恢复生产的情况,并下到田间地头查看庄稼长势,得知大部分庄稼在战火中都保留了下来,毕竟番军更在意的是钱财,而地里的粮食还没长好。也收割不了,所以没有遭到多大的破坏。
只不过,现在正当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里的粮食没成熟,仓库里的粮食大多吃光了,没吃光的也大多毁于了战火,很多百姓开始吃糠咽菜了。甚至有的开始吃树皮草根。所以,他准备提前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哉,本来他是想等局势稳定之后再开始实施变法的,可现在的局势迫使他不得不把这个计利提拼了。
回到雅州城。李淡已经清查出了粮商的存粮,告诉杜文浩,这些粮商都囤积又大量的粮食,由于粮仓比较隐蔽,躲过了兵灾,不过粮商们不愿意降价出售粮食,更不愿意免费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建议杜文浩下令强行征粮。
杜文浩听罢。摇摇头,只让李浦将这些粮商全部召集到了衙门开会。
粮商们不知道杜文浩会说什么,心中忐忑,他们既感激杜文浩领兵剿灭吐蕃西山部落番军,又担心自己囤积的粮食被衙门没收,有的有关系的粮商,已经琢磨着如何找上头的关系来搞定这今年轻的勾管官了。
杜文浩带着韩绎、苏轼来到会场,拿出圣旨宣读了对自己的任命。其中,特别是着令杜文浩在雅州一地实施新法的内容。让众粮商顿时都紧张起来。想议论几句,又不敢,都一个个蜡黄着脸起身见礼。假惺惺恭喜杜御医执掌雅州粮仓。
杜文浩接着介绍了韩修的身份。
众粮商一听。这位手握兵权的大帅原来兼任成都府路的常平仓提举,负责整个成都府路的粮食供给调度,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都一起起身施礼。
杜文浩先让韩待话,韩修当然知道杜文浩这话的意思,咳嗽一声,朝东抱拳,恭恭敬敬道:“诸位应该知道,杜御医是皇上身边的人,医术冠绝天下。深得皇上宠信。圣上已经颁圣旨,命杜御医为咱们雅州一州的勾管,并授权杜御医在雅州一地施行新法。本官即使身为成都府路常平仓提举,也不能干涉杜御医在雅州施行的新法。所冉,等一会杜御医作出的决定,便是最终决定,别说在座诸位,就算本官,也无权更改。若有人以为上头有人,想摘到朝廷去,那也没用,因为这是皇上的决定,谁还能大得过皇上?”
众粮商一听。肚子里一个劲叫苦,想着这是强硬措施的前兆,这下惨了,但这是皇上的圣意,谁敢说半个不字?尽管天高皇帝远,但眼下这位成都府常平仓最高领导已经表态,他都无权干涉杜文浩的新法,已经表明了杜文浩在雅州变法的权威,只怕是再不能更改的事实。
弗绎又冷冷道:“咱们丑高可说在前头,今后杜御医的新法实施,谁敢阳奉阴违,暗地捣鬼,别管本将军无情!”
这些粮商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现在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了,纷纷挤出笑容。连声称是,表示坚决服从,绝无阳奉阴违暗地违抗之理。
杜文浩微笑拱手谢过韩修,又介绍了苏轼,请他话。
苏轼任命为雅州知州的吏部官文公告,已经张贴在衙门照壁之上了,城里人大多已经知道。现在见到真人,是个病怏怏的中年人,有些意外,忙又都起身见礼。
苏轼的话很简单:“诸位,刚才韩大将军说的话,也就是本官要说的,本官虽为本州知州,却也不敢干涉杜御医的新政。本官相信,新政绝对不是与民夺利,绝对不是富了朝廷穷了百姓。一定是真正惠民的,让老百姓的实惠的好新法。所以,希望我们大家一起,同心协力,协助杜御医将新法推广下去,让百姓过上富足安康的日子!”
这几句话让众粮商心中悬起来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
杜文浩笑了:“大家不要紧张,正如苏知州所说,变法应该是惠民利民的,本官在雅州的变法,也是基于这个基本思想,如果本法什么地方不能达到惠民利民的目的,甚至反到害民,你们直接告诉我。我坚决改,如果不行。就废止。百姓的利益才是最高的利益!本官始终坚信,如果不能让老百姓得生活过得更好的变法是绝对不可能不能长久的,一个好的制度,只有得到广大百姓,包括在座诸位的认可和大力支持。才有可能长久地实施下去。要不然,最终会被历史淘汰的!”
苏轼一直不知道杜文浩究竟要实施什么样的变法,一路上也不好多问,虽说圣旨要求自己不能干涉杜文浩的变法,可假如杜文浩的变法象王安石变法一样。不仅不惠民,反而害民的话,以自己的个性,只怕难保不提出异议。现在听杜文浩所言,把变法的基调定在了惠民利民,而不是让朝廷增加收入,这正合他意,深得他心,禁不住鼓起掌来。
粮商们听官员的漂亮话听多了,但说实话,敢于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官员,敢于公开说以百姓的利益是最高利益的人,却也从来没见过。听了他这话,一时惶恐,心中感动的同时,又忐忑不安。直到听到苏轼的鼓掌表示赞同和欣赏之后,这才大着胆子跟着鼓掌起来。
网开始掌声还只是附和性的,一旦鼓掌了,想到如果真正能落实这样的变法,那到真是一件好事,掌声变得热烈起来。
杜文浩等大家的掌声圆读最薪童节就洗涧书凹加甩凹)”谎某全,“二后,微笑道!“本官的变法不会拥而卜。而是分步酝…段逐步推开。现在本官要宣布在本州实施的两项变法。第一项,就是全部停止原先的变法在本州的实行!”
一听这话,众粮商都是又惊又喜,但苏轼和韩修并不十分惊讶,宋神宗已经停止部分变法,杜文浩在雅州全部停止,可谓顺其自然。要实施新法,当然得停止旧法。
杜文浩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新法必须惠民,就眼前而言,我雅州网刚经历了一场战乱,百废待兴,但当务之急。是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而衙门的常平仓和广惠仓都已经空了。没有一粒粮食可以赈济灾民。我知道,在座诸位在各隐蔽粮仓都存有大量粮食,躲过了这场兵灾。所以,要解决灾民肚子问题,只能靠在座诸位了!”
粮商们心中暗想自咯噔一下,怕什么来什么,转眼便说到了。其中有明事理善于察言观色者,一看杜文浩的来头如此之大,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这架势,那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的了。
先前那老粮商率先站了出来,拱手道:“大老爷,你就个话吧,捐多少粮食,我们一定照办,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没个难处呢。而且多亏大老爷领军剿灭了番军,保住了我们的粮食,要不然,这些粮食还不都给抢走了啊。就当是感激大老爷的一点心意吧。”
其他粮商也都是些聪明人,纷纷站起来拱手道:“是啊,大老爷,您就句话吧。捐多少我们都认!”
杜文浩拱手道:“多谢诸位给本官这个面子,不过,诸位误会了,本官这次请大家来,不是为了这件事,当然。诸位有心开仓放粮,那是积阴德的大善事,本官在此替百姓先谢过了。我要说的。其实也是第二个变法。”
众粮商一听,杜文浩不是硬性摊派捐助粮食,而是自觉自愿,弄个粥厂放粮赈济灾民,这是粮商们经常干的事情。一来耗粮不多,二来还博个好名声,这种事粮商们还是内心自愿的,顿时都松了口气。不过听他说这是第二个变法,又都紧张起来。不知道是否涉及到切身利益。
杜文浩道:“以前的变法中有一个叫“青苗法”就是针对眼下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贴补百姓用的,只不过,那种办法有一个很大的弊病。就是官府插手,不仅与民夺利,而且官吏还从中渔利,强行摊派,结果从原来的惠民之策,变成了害民之策。我的新法必须取其利而避其弊。”
诸变法中,青苗法和市易法与粮商的关系最为紧密,听到这里,众粮商都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杜文浩道:“青苗法最大的弊端,在于官府经商,乱用职权。所以。新法第一步,就是要把青苗法的借贷由官商改为民商。
但是,也不全是让民间百姓自己借贷。那跟以前的做法没有什么两样。也就不成其为变法了。而我的变法是成立公私合股的放贷公司。”
这些个词汇太现代化了,在场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杜文浩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文浩便简单地介绍了公司的常识,花了半个时辰,这些粮商们这才大致上明白了杜文浩的构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文浩道:“这个制度不是硬性摊派。纯粹是自愿为原则,代表朝廷加入牟司的官员,尽管仍然继续按月领俸,但不能再在官府兼职,也就没有官老爷的权力了,他们只是朝廷派出管理朝廷出资的财产的代表。在法律上,对公司大事的表决权和你们一样,按出资额决定,一股一票。少数服从多数,他们没有特权。”
众粮商听了,面露喜色,纷纷点头。一个粮商道:“这么说,我们加入这个公司之后,就能再放贷粮食了?”
青苗法实行官府垄断,禁止个人放贷。粮商故有此一问。
杜文浩点头道:“那是当然。”
众粮商顿时喜形于色,要知道,变法以前,粮商除了卖粮赚钱之外。很大一笔收入就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放贷粮食哈哈民,秋收是加利息收回获利,变法之后,这条路便被堵死了,而青黄不接的时候,老百姓也没钱买粮,粮商又不肯低价出售,所以粮商也赚不到钱。现在听说加入公司可以继续放贷粮食,顿时都高兴起来。
杜文浩并不着急让他们表态,说道:“这样吧,你们可以商量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再来听各位的意见,还是那句话,自愿加入,决不强求。”
说罢,杜文浩跟韩绎、苏轼出了大厅。来到后堂歇息。
苏轼迟疑片刻,还是问道:“云帆兄。你这法子,能行吗?”
杜文浩也不知道把现代社会商品经济条件下的公司制度移植到小农经济环境里,到底是否可行,所以苦笑道:“我现在也回答不出你这个问题。行不行,得做了看。”
苏轼和韩绎都点头称是。
杜文浩道:“你们帮我琢磨一下。如果你们是粮商,这条件愿不愿意加入公司?”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思索片刻。韩绎先道:“我看云帆兄这法子可行。商人嘛,唯利是图是本性,只要有钱赚,没有大的风险或者说没有不必要的风险,权衡利弊之后,还是会干的,云帆兄这维法,给粮商的第一个好处就是他们可以用粮食赚钱了。他们囤积粮食的主要目的也就在于此。冲着一点。也会加入的。”
苏轼点头道:“是啊,现在百姓都遭灾了,买得起粮食的人不多,但地里的庄稼大部分没毁,秋后还是有收成的,只要利息合适,百姓当然是愿意借贷的。而把粮食放贷出去。秋后加利息收回来,总比卖不出去把粮食放在粮仓里让老鼠吃的好。冲这一点,粮商也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