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浩决定不隐居之后,雪霏儿已经写了书信回去,此刻没见到父亲,忍不住问道。
庞景辉道:“你爹马上就到,詹大人从中牵线,帮你爹物色了一家客栈,我们在詹大人那里正好碰上这客栈的掌柜,你爹知道你平安,所以先和掌柜的去看那客栈去了,看完就过来。”
雪霏儿不由噘起了嘴,她知道父亲虽然疼爱自己,但同样也很疼爱金钱,他知道自己平安无事,而且还跟着情郎私逃出来,心里本来就有些气,又惦记要买的客栈,所以先管生意去了,完了再来看女儿。
果然,说不了多一会话,大腹便便的宋掌柜便来到了五味堂,见到跪地请罪的女儿,又是高兴又是生气,不过,很快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新买的客栈上,兴高采烈地告诉大家他用很低的价格买下了这家客栈,决定仍旧取名“恒祥客栈”。
这里只有庞雨琴和詹母、詹题知道,这中间的差价是詹家补足的,只因为雪霏儿是杜文浩的小妹,算是报恩。
让杜文浩和林青黛他们很高兴的是,上次五味堂药铺被一把火烧掉之后,伙计吴聪和傻胖在废墟处痛哭流涕,宋掌柜看着可怜,也感动他们对东家的感情,便收留他们在客栈当伙计,这次得知杜文浩他们还活着,便一起来到了京城。
吴聪和傻胖上前与杜文浩他们见面,都格外喜悦。商议之后,两人仍旧回杜文浩他们的五味堂当伙计。
庄知县知道自己能调任京城为官,全是杜文浩的功劳,话语里对杜文浩格外的亲热。
等他们叙旧差不多了,詹题才对杜文浩道:“先生医术高超,我本打算举荐先生入太医院。但先生既然已经说了不愿意入宫为差,这事只好作罢。但是,先生一身超凡的医术如果仅仅给人看病,那只有少数病人从中受益,如果先生能将医术传授给大家,那就有千千万万百姓受益了。不知先生是否愿意您的神技传授给众医者,造福百姓呢?”
“传授医术?可以啊,怎么个传授法?收徒弟吗?”
“非也,到太医局任教!先担任助教,将来再考核升级。”
北宋十分重视医学,中央医学机构分别设立行政管理兼医疗机构翰林医官院,也就是俗称的太医院,另设医疗教育机构太医局,专门从事医疗教育工作,此外,还有尚药局和御药院,是药政管理机构。詹题说的这太医局,就是专门从事医学教育工作的机构。类似于“国家医科大学”。
太医局分三个年级,一年级叫“外舍”,有学生二百人,二年级叫内舍,有学生六十人,三年级叫上舍,有学生四十人。分方脉科、针科、疡科三个专业。实行严格的淘汰升学制。
太医局的校长叫“提举”,副校长叫“局判”,负责教学的老师的职称非常近似于现代的大学教师,即分别是“教授”、“医学博士”和“助教”。
按照规定,太医局的教师都必须是翰林医官局(太医院)的太医,或者是太医局毕业留校任教的毕业生,杜文浩两者都不是,但他是翰林医官局副局长(太医丞)的师父,又擅长华佗神技,自然有资格担任教师一职了,只不过,太医局的职称也是要通过考核才能升迁的,刚进去不能一下就评为教授级别,只能从下面一步步慢慢来。
来京城这么些日子,杜文浩已经知道宋朝的整个医疗制度的大致构架了,听了詹题的建议,不禁跃跃欲试。能把自己的现代医学知识传授给宋朝的医者,将中西医结合提前一千年,这可不仅是造福这一代宋朝人的事情,更是将整个中国医学往前迈进一大步的事,等到将来,就不是西学东进,而是中医西进,那才爽呢!
所以,杜文浩很兴奋地点头答应了:“行啊。不过,担任太医局的助教的话,还能不能开药铺行医?”
“当然可以,助教只负责教学,有课上课,没课行医。”
“那好,我答应了。”
詹题喜道:“好!我回去让他们办妥此事,就正式下聘书委任。”
这之后的数日里,大家都各自忙着购置宅院、上任。
钱不收和两个徒弟的家眷这一次也一起搬迁到了京城开封,也在五味堂附近买了宅院住下。钱不收在太医院忙得不行,没工夫料理药铺事务,所以不想再开济世堂药铺,让憨头和阎妙手一起在杜文浩的五味堂当坐堂大夫,按月拿薪,同时能跟师祖杜文浩学医术。
景辉虽然是开封府推官,但这官在开封府衙门里只是佐官,所以在衙门是没有宅院的,只能自己在外面购置房产。尽管杜文浩的宅院很大,但庞雨琴已经出嫁了,庞景辉他们当然不可能住在女婿家里,所以在詹题的帮忙下,在杜文浩的浮云堂附近购置了一套宅院全家搬了进去。
庄迥谋也买到了称心的房产,举家搬了进去。
媚儿跟着庄知县的两个小妾一起居住,这些天都忙着收拾房子。
这天,她正和庄知县的两个小妾舒蝶、梦寒一起忙碌着,忽然感到胸闷心慌、气短乏力,特别是左上肢,整个手臂都麻木了,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她踉跄几步,托着手无力地瘫坐在了走廊矮栏杆上。
庄迥谋的两个小妾见她脸色很难看,忙过来询问:“你怎么了?”
媚儿一手扶着心口,一手艰难地取下头上的银簪子,脱下绣花鞋,在自己内关、神门、太溪穴上攒刺。
舒蝶问:“你这是做什么?”
媚儿没说话,继续攒刺,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娇喘着道:“我心慌得很,杜先生说过,我心口有病,我原没当一回事,这些日子发作频繁,每每发作,总是心跳气短,四肢无力,好在杜先生教过我用银簪子急救之法,用了之后,才能缓解,只是过得几日又要发作。”
“那你咋不找杜先生再好生瞧瞧呐?”
“他这几日特别忙,每每话到嘴巴我又不好说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缓几天等他忙过这阵子再说。”
“那咋行哩!心口痛可不能开玩笑的,走,我们陪你找杜大夫瞧病去!”
庄迥谋到衙门办公去了,三人也不及跟他商量,分乘三顶小轿,带着几个丫鬟仆从,来到了杜文浩的五味堂。
下轿进了大堂,只看见阎妙手、憨头和庞雨琴、雪霏儿在给病人看病,却不见杜文浩。
舒蝶问庞雨琴道:“嫂子,杜先生呢?”
庞雨琴道:“他去太医局去了,太医局今儿个下了聘书,正式聘他作太医局助教了,都快中午了,差不多该回来了。怎么,有事吗?”
“嗯,我妹子心口痛,说是以前杜先生曾帮她看过病,现在老毛病又犯了,想请杜先生再给瞧瞧。先生既然不在,那……,只有等等再来了。”
雪霏儿很不喜欢媚儿,见她捂着心口皱着眉,一付病西施的娇柔模样,似乎想着法让男人心疼似的,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没关系,我哥不在,不是还有我嘛!我替她看看。”
“你……?”舒蝶有些犹豫,瞧了一眼媚儿。
“怎么?看不起我的医术吗?实话告诉你,只要是女的,就算我哥在,也会让我们先看的,最后他再审察一遍就行了,你们现在不让我看,等一会可别怪我们不给你好好看。”
媚儿知道雪霏儿是杜文浩的结拜小妹,平素又古灵精怪的,倒不可得罪了她,勉强一笑:“既然如此,就有劳妹妹了。”
扭着腰肢款款过来,在桌边坐下,将手摊在药枕上,没等放好,却被雪霏儿一把拍开了。
雪霏儿冷声道:“你看过病吗?大夫瞧病,先望诊,再闻诊,然后才问诊,最后才切脉,望闻问切,这个顺序要是乱了,一看就不是良医,而是庸医,虽然我学医时间不长,但我哥可是神医,所谓名师出高徒……,呸呸,我不是他徒弟,反正我诊病也得按这个顺序来!”
媚儿耐着性子听她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好不容易才插话道:“行,就按妹子的意思吧。”
雪霏儿这才歪着脑袋上下打量媚儿:“看你脸色苍白,却嘴唇丹朱,气血亏虚同时又有气不统血之象啊,危症!十足的危症!”
媚儿皱眉道:“妹子,我脸色苍白是实,这嘴唇丹朱,却是抹了唇红之故吧?”
“不对!你抹了唇红,该当也抹了腮红胭脂才对,为何脸色仍然白得象鬼一样?”
“我自幼粉面桃红,从不需要抹胭脂的……”
“那就奇了,你自喻面若桃花,但嘴唇却需要抹唇红,这是为何?——哈,我知道了,正所谓‘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原来你的小嘴被太多男人亲,颜色早亲没了,所以要抹颜色,真是造化弄人啊!哈哈哈”
媚儿眉宇间闪过一丝怒色,随即又消失了,黯然神伤,低声道:“姐姐命不好,妹子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