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淡平静地说:“过目不忘乃是读书人的基本功夫,我听人说陛下也是一个才华出众之人,腹中的才学自然胜过孙淡。”
“少恭维人,联也不是一个只喜欢听好话的人。孙卿你是个实诚人。别学朝臣们那套口不对心的东西。夜了,你回去吧。好好考,得了举人功名,联的大事还得依靠你。”孙淡:“臣惶恐,臣告退。”
等孙淡离去,嘉靖双臂一舞,“呼啦!”一声,长长的衣袖散开。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喃喃道:“杨辅,你手下人才济济,连你儿子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名士,欺负联手下无人吗?嘿嘿,联手头有不下于你儿子的饱学国士,如今有要开恩科,到时候,就看联开创一个新局面吧!”
“这个黄锦还真是草包一个,联龙潜时夹袋中也没什么人才,仅陆炳拿得出手,是时候培养新人了。”
孙淡今日同嘉靖交心,可说是简在帝心,又得了王命旗牌,收获极大,心中未免有些兴奋。从玉熙宫精舍出来,看看天色应该是后世北京时间九点模样。古人睡得都早。再过一个小时,整个北京城就要关城门了,若不快些出皇城,只怕今天还真得要在西苑同太监门挤一晚上。
网随着一个领路的太监走不了几步路,就看到在前方有一人拦住自己去路。
借着夜色定睛看去,却是白云观观主王漓道人。
他这么晚上找到自己头上,应该有要紧事情。
孙淡也不敢耽搁,忙塞了一键银子在领路太监手中,道:“公公,我同王真人有几句话要说,还请行个方便。”
那太监本就认识孙淡,接了银子,眉开眼笑地走到一边去:“孙先生尽管同王神仙说话就是,不过不能耽搁久了。否则等下城门一关,你可回不了家了。”
孙淡道了声谢,走到王漓身边。沉声道:“王真人好。不知这么晚找孙淡又有何指教。”
王漓语气很是平淡:“也没别的要紧事,就帮人带一句话。”
“谁?”孙淡知道这个王道人可不是一个随便之人,他所说的话必然十分要紧。
王漓:“前日我替陛下去武宗皇帝陵寝看龙脉的时候遇到一人说是孙淡你的熟人,他正在工地上做苦工,想请你去救他脱离苦海。”
孙淡有些丈二金网摸不着头脑:“那人叫什么名字?”
王漓:“他说他叫毕云。好了。话已经带到了,贫道去也!”说完话就飘然离去。
“毕云!”孙淡心中一震:“他不是为皇帝立下了大功吗,在夺嫡之争中同孙淡配合得也非常好。按说,如今嘉靖登基,此人应该得到重用才是,怎么被罚去给正德守墓了?难道是”一定是黄锦干的。难怪那天陆炳跑我这里来,说起话吞吞吐吐,还让我小心黄锦。”
“这个黄锦究竟想干什么?”
孙淡有些不可理解。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急着出城,也就将这事放到一边,匆忙地赶回了客栈。
回客栈之后,陈榕还没有睡觉。正捧着一本书在灯下看得上劲。
冯镇也过来了,他也不讲究,包了铺盖就躺在牲口棚里与那头驴子和几头山羊为伍。虽然牲口棚里味道有些大,可只要呆得久了,也就习惯了。好在现在是盛夏,睡在里面也不怕着凉。
第二日,平秋里还是没有来。
刚起床,冯镇就过来请安。
孙淡:“来了,收拾一下再雇辆马车,咱们出城。”
“去哪默”
“到时候就知道了。”
等雇好马车,孙漆带着冯镇出了屋子,网、来到客栈的大堂,就看到里面有一群士子在吃早饭。而那张家父女也在?面,显得很扎眼。
张家父女的早餐不错,因为是孙淡买单,二人索性叫了一桌菜。有鸡蛋有糯米粥,甚至还有几个驴肉火烧。
见孙淡出来,张有财有些不好意思:“孙先生起来了,要不你也来吃点?”
“不了,你老且慢用着,我有事要出去。”孙淡笑了笑:“平兄还没来吧?”
“他一定会来的。”张蔷薇用肯定的语气说,脸上有些微微红。
不知道怎么的,孙淡心中却有些不快。
朱厚照的陵墓位于昌平县的一个石灰岩小山下,在路上走了一天,还没到地头,远远地就看到一道巍峨的城楼,金顶白墙,看起来很是醒目。
孙淡突然有些伤感,半天也没说话。
正德皇帝的陵墓名字叫康陵,是他和皇后夏氏的合葬墓。因为是英年早逝,他的陵墓也是在今年才匆忙修建的,很多地方都还没有完工。若不是孙淡当初在收拾平秋里的时候替他赚了七十万两银子,只怕到现在他还没有安葬。
康陵的主体工程虽然完工,可要想全部建成,还需要大笔支出,还需要十几年时间才能全部搞定。
因此,这里还是一片大工地,引都是民匠门的锤子和凿年声“丁丁冬冬”响,吵的人头疼。
马车行至正德皇帝吉壤的核心区。就有一个总役太监带人上来拦住马车:“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人孙淡是认识的,以前在豹房见过几次面,好象姓卫。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原来是卫公公。近来可好?。
卫公公见是孙淡,换上一副笑容:“原来是孙先生,咱家有什么好的。在这郊外喝风吃土,不像先生在城中住着舒服。对了,孙先生这次来有什么事?”他心中也是有些郁闷,以前在豹房当差的时候好歹也是个管事牌子,活得也是滋润。如今宫中换了主人,他因为是正德的人,被打到昌平来监工。虽然也是个管事的角色。可这种国家工程不但没有油水可捞,真出了事,还的把自己填进去,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使。
孙淡:“也没什么事,想来见一个老朋友。”
一听到这句话,总役太监就变了脸色,他小心地看了看四周:
“可是来看毕公公的?”
“卫公公说对了。”孙淡看了卫太监一眼:“怎么。不让见?”
卫太监有些为难:“孙先生。按说你要见毕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黄公公说了。没甚要紧事,不让外人同毕公公说话的。”
孙淡拿出一个牌子在卫太监面前一晃,微笑道:“现在可以了吧?。
“有王命旗牌当然可以。”卫太监马上一脸恭敬地说:“孙先生请随我来”
毕云身上没有穿东厂督公的那身宫服,而是换了一身没有补子的粗布蓝衫,腰上还系着一条粗大的草绳。正顿在地上一块一块地搬着地上的青砖。
旁边有几个太监冷眼监视,却没人上前帮忙。
毕云好象老了十岁,满头都是白。一双手上也全是血泡一“这可是练过铁纱掌的手。见孙淡来了,毕云也不抬头:“落毛孔雀不如鸡,让静远看笑话了。”
孙淡默默地站在毕云身边,良久才说:“毕公,怎么搞成这样?”
毕云飞快地抬头看了孙淡一眼,眼中有一道光掠过,然后又敛了:“这是武宗皇帝的吉壤。能够守在这里,也算是臣为先帝爷尽最后一份心。”
此亥,夕阳从莲花上那边照而来。将康陵城楼子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上,风中,毕云白飞扬。看起来异常沧桑。
孙淡挥了挥手示意卫太监他们离开,这才俯下身去一把将毕云扶起来。道:“毕公,我真不知道这事。”
毕云看着孙淡:“可是万岁爷让你过来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可孙淡轻轻的摆了摆头,就让他眼中的那一丝幻想破灭了:“原来是这样,难道孙静远也学会了明哲保身了?如今,宫中已是黄锦的天下。从来只听新人笑,有谁知道旧人哭。武宗皇帝在时,宫中那些人见了咱家,一口一个干爹叫得亲热。如今我落难了,那些乖儿子们却没一个过来。”
孙淡苦笑:“我可不是宫里的。”
毕云叹息一声:“静远你也怕黄锦吗,难道你没同陛下说过咱家的功劳?”
孙淡:“我也是才知道毕公之事,还没来得及同陛下说。不过你且放心,你的功劳是任何人也抹杀不了的。”
毕云苦涩地摆着头:“没用。有黄锦在陛下身边说我的坏话,只怕陛下对我也没什么好印象。黄锦要做掌印太监,自然容不下我。”
孙漆叹息道:“毕公放心吧,没卓的。”
毕云眼睛一红,伸手抓住孙淡的手:“自从武宗皇帝驾崩那天,毕云的一颗心以随先帝去了,如今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你能来看我,这份情我领了。咱家还没有老糊涂。怎么不可能知道好坏。你孙静远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也很清楚。你是真那我当朋友看啊!”
说着话,他眼泪落了下来。
抽噎了半天,毕云这才道:“孙淡。你要小心些黄锦。此人心胸狭窄,只怕容不得你。”
孙淡:“我孙某人又没得罪他黄锦,他怎么就容不得我了?”
毕云:“世上的矛盾,归根结底不过权钱二字。你孙静远是我毕云的朋友,为了司痢监掌印一职。他自然要对付你,免得你帮了老毕我。一旦板倒了你,陆家钱庄的股份也自然是他黄某人的了。好好想想吧,静远,你不过是一个小秀才,虽然有从龙之功。可无职无权,正是最好对付之时小心小心!”
孙淡沉默片刻:“放心吧,没有人能找我孙淡的麻烦。毕公放心。最多三两个月,我一定接你出去。”他将手放在毕云肩上,郑重地看着毕云的眼睛:“这也是我。一个朋友的承诺。
他黄锦不是想来个,过河拆桥吗,咱们就给他来一个曲终人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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