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青在门外扣了两下,就见赵元穿着一身沉香色夹棉长衫,从屋门出来,依旧长身鹤立,一脸冷漠的站在院中。
等他走近柴门,看清了伞下的陈素青,才微微惊道:“佩英!”
陈素青久未听人叫她佩英,今日赵元这样一叫,不禁叫她想起,她初下江南,和沈玠一起的种种。尤其是在吴山草庐,三人对坐品茗,那时的快乐心境,仿佛就在眼前。
“佩英,你怎么来了?快进来!”赵元又叫了一声,将陈素青唤回了现实。
陈素青立刻低声道:“怀机,救命!”她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哀求,又满怀着希望。
赵元,这个他们一路上心心念念的名字,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时,她才感到一种力量的支持,仿佛一阵阵暖流涌入心怀。
赵元闻言,便立刻将人迎入了房中,赵元的草庐,还是弥漫着一丝丝淡淡的药香,他在外堂当中围了一个炉子,上面吊着一个陶壶,悠悠煨着开水,整个屋子也暖融融的。
草庐空间不大,所有的人都进来,便更显得有些局促,于是梅逸尘便让随从都下山自寻住处,只有自己和香凝伴着姐妹二人住在山上。
四人进了屋,便褪去了身上的披风,抖落了屋外的寒气,围在炉边暖手脚。
赵元伸手拎起了炉上的壶,给四人泡了茶,又问道:“佩英,你家中的事,我略有耳闻。前些日子,我听说洛阳有消息,还有些担心,没想到你突然来了,现在境况可好些?”
陈素青手中的茶杯温暖却不至于烫手,她紧紧握着,掌心的暖意传到整个身体。
她叹了口气,道:“怀机,我来这里,是求你救命的。”
她将徽州和洛阳的事情,简要同他说了,又说了沈玠如何被俘,陈素冰如何中毒,自己又如何被迫离开洛阳,一一同他说了。
说罢,又拿出沈平写的信,递给赵元道:“这是沈玠父亲为我写的信,里面是求你代为诊治的引荐。”
赵元没有去看那信,而是看向了陈素冰道:“是她中毒了?”
陈素冰此时饱受晕船之苦,加上毒性即将发作,她心中又怕,一张脸又瘦又白,平添了几分病娇之气。但她一双眼睛却还是充满灵气的,她微微抬眼,有些怯意的看了一眼赵元,秋水流盼,又微微低下了头。
赵元看到陈素冰,心中也暗暗有些吃惊,她虽是男子打扮,又兼风雪仓皇,但其风姿却是一点不减。
若说陈素青别有一点男子英气,扮起男子来舒展自然,那陈素冰的面貌只是美,叫人忽略性别的,纯粹的美。
陈素青拉起了陈素冰的腕子,轻轻卷起袖子同赵元看,指着她腕上的黑线道:“枯云子道,二十五日,黑线就会进入心口,今日二十一日,已到颈下了。”
赵元微微蹙眉,接过陈素冰的腕子,往那寸口位置搭了一下,道:“还好,尚未入心脉。”
陈素冰闻言,眼中闪出盈盈的光芒,急忙道:“神医,我还有救吗?”
赵元没有做声,只是继续低头把脉,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将陈素冰袖子放下,道:“确实是致命的毒。”
众人心中早有预料,此时听他这样说,都阴沉脸,不说话。陈素冰一双眸子中盈满了泪水,她转眼望向陈素青,睫毛轻轻颤抖。
陈素青看她神情,都是惊恐,自己心中也是又怕又慌,连忙站了起来,看向赵元道:“怀机,你……”
她央求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赵元拦住了,他摆摆手道:“佩英,你晓得我的,既然到了这里,我肯定尽力,何况枯云子毒她,也有很大是我的原因。”
陈素青点了点头,连忙问道:“你可有什么头绪?”
赵元道:“我看脉象,应当是金蔓藤的毒,再看看眼睑是不是发黄就好了。”
陈素青闻言,连忙看向陈素冰,陈素冰慌忙擦了擦眼泪,望向赵元。
赵元伸手轻轻拨开了陈素冰的下眼睑,陈素冰只感觉他的手很凉,但很舒服,似乎有一种镇静安慰的功效,让她整个人平静了许多。
赵元收回手,道:“果有黄斑,确实是金蔓藤无疑了。”
陈素青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连忙向前探了一步道:“既知道病症,可就有救了。”
赵元脸色微微有些为难道:“解这金蔓藤督的最好的药就是玉连草了……只是……”
梅逸尘见他犯难,连忙站起来道:“莫非这草没有吗?”
赵元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只是……”他说到这里,他指了指陈素冰的手,道:“刚刚我诊脉时,看到她每个指间,都有一条红线,这便是中了赤屑石的迹象。”
“赤屑石?”陈素青闻言,一颗还没松下的心,立刻又被吊了起来。
赵元点点头:“这赤屑石可以控制金蔓藤的毒性,让它不会立刻发作,所以会在二十五日后才发作。这毒也不难解,但是要紧的是,这赤屑石和玉连草要是碰在一起,就会形成剧毒,立刻发作。”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这便是枯云子给我出的难题啊。”
陈素青眼中含泪,问道:“难道这毒,便不可解了吗?”
赵元道:“要不就用蓝河草配比,但是这草难得,天下罕有,我早年遍访草药,也寻得几个点……”
他说到这里,低头道:“枯云子就是逼我下山啊。”
陈素青知道他的脾气,心中想着她是必不肯下山的,于是连忙扯住她的袖子道:“怀机,你将地方样子告诉我,我去寻。”
赵元摇了摇头:“山高水险,又兼风雨,行不得的。”
陈素青闻言一颓,几乎瘫坐在地上。
梅逸尘伸手撑了他一下,对赵元道:“听你的语气,是不是还有别的法子??”
赵元闻言,神色微微有点凝滞,顿了一下,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