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离虽哀,泣望尚有重逢之日,而死别者,还有何可盼?如此看来,梅逸尘的痛苦远甚于自己。
梅逸尘又坐了一会儿,便站起来欲离开,临走时对陈素青道:“你有时间多去看看云儿……她……”
陈素青也站起来送他,道:“表哥不必担心……这几天我肯定会去的,只希望她自己能早点想开。”
第二日一早,连绵几日的秋雨渐渐收停,天气放晴,碧天舒云,地上的落叶沾着泥水,被下人们扫起来堆到树下。
陈素青走出房去,打了个寒噤,赶紧又缩了回来,对抱绮道:“雨虽停了,这天倒冷得很。”
抱绮拿起一件鸦青色外袍递给陈素青道:“因为要出门,备的都是男装,姑娘将就穿下。”
陈素青笑着接过衣服,道:“这也方便,倒很好了。”说着便将衣裳穿好,又解了发髻,改在头顶结了个利落发型。整体看来,又添了几分潇洒英气。
陈素青走到梅逸云房中,见房中还是垂着帘子,光线沉沉的,弥漫着微微的药味。
梅逸云她进来,挣扎着坐起,陈素青连忙上前扶她,道:“赶紧躺下,今天天凉,别又着凉了。”
梅逸云摆摆手,又命丫鬟拿来一件褙子披在身上,道:“躺着也怪难受的,不如坐起来还好些。”
陈素青叹了口气:“今儿感觉怎么样了?”
梅逸云苦笑一下,道:“昨天半夜里做噩梦醒了,后半夜怎么也睡不着了。”
陈素青看她几日功夫,消瘦了许多,原来圆润的脸庞也凹陷了下去,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晶莹,于是她微微蹙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别想那么多,只怕好些。”
说完又转头对梅逸云的丫鬟道:“若郎中下次来,要同他说,让他开些安神的方子。”
梅逸云未置可否,又侧头看了一眼陈素青道的打扮,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们同我哥哥要出门了?”
陈素青微微垂了垂头,轻声应了一下,又劝道:“你也要小心身体,不要叫姨母担心。”
梅逸云微微拢了拢身上的褙子,道:“我真羡慕你们,可以出去,强似我在这里受罪。”说完,又猛咳了几声。
陈素青替她掖了掖被子,笑道:“你在家安稳还不好吗?倒羡慕我们飘零?”
梅逸云微微咬了咬牙,道:“我知道路途艰险,你们一路上也要当心,千万千万。”
陈素青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也不再这打扰你了,你赶紧盖好被子,若是再着凉,更要紧了。”
她说完便起身又离了梅逸云房中,又在院中闲步了一会,一场秋雨过后,院中的景物更加凋敝,加上到处悬了黑纱,下人也神色凝重,更显的处处低迷。
陈素青叹了口气,突然看见梅逸云房中一个小丫鬟形色匆匆的端着袖子走了出来,眼睛还不住的乱看,心中奇怪。
于是立刻唤她道:“你等下。”
那丫鬟冷不防被叫了一声,吓了一跳,手中的东西掉出,乃是一个小包袱,掉到地上,“咚”的一声。
那小丫鬟连忙蹲下去捡起包袱,转身就要离开,陈素青看那包袱的大小样子,猜测是一包银子,连忙几步上前,拉住她道:“站住!”
那小丫鬟被拉住,没有办法,连忙转过身来,怯怯的回道:“表姑娘…”
陈素青冷冷的挑了挑眉,道:“你看着我跑什么?”
小丫鬟连忙摇了摇头,低声辩解道:“没有…没有…”
陈素青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手中揣着什么?”
小丫鬟吓了一跳,连忙将包袱藏到身后,道:“没什么…”
陈素青一把拉过她的手,道:“只怕你是偷了姑娘房中东西,看我把你交给你家姑娘!”
那小丫鬟闻言,脸色一变,连忙跪下,道:“没有,没有,您别同我们姑娘说,这银子不是她的。”
陈素青疑道:“既不是她的,你又为何怕我同她说?”
小姑娘微微垂头,小声道:“这…”
陈素青一把拉起那丫鬟,道:“走,找你们姑娘去。”
小丫鬟紧张道:“我同您说实话吧,这银子是雁儿姐姐的。”
“哦?”陈素青闻言,微微吃惊,松手放了她。
“恩。这银子是雁儿姐姐寄在我这里的,她说她在夫人跟前伺候,那里人多事杂,不方便。她跟我最好,说我这里清静,就先寄在我这里了。”
“明天是她头七,今天她爹娘来领她尸身回去,我就把这钱送去给他们。我是怕姑娘知道了,怪我私相授受,而且又要招惹伤心,才偷偷的出来的。”
陈素青看她的神情,倒不像是假的,于是神情微微和缓了下,道:“她还有父母?”
那丫鬟神色微微一沉,道:“瞧您说的,咱们奴婢难道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陈素青见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们还有联系?”
小丫鬟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他们住的远,也不常来往,大半年见一次,雁儿存了钱也会贴他们。”
陈素青点点头,道:“你跟我回房,我有事情同你说。”
那丫鬟本不愿意,但陈素青也不给她机会多说,于是也只好跟在后面去了。
陈素青回到房中,问道:“你那里有多少银子?”
丫鬟犹豫了一下,才道:“有五十两。”
陈素青闻言,微微愣了愣,道:“倒是不少。”
丫鬟点了点:“这些日子她存的是多点,估计夫人那边打赏多点,她同我说,这些钱还有别的打算,但现在人已经死了,我只能给她父母了。”
陈素青赞赏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是个有义气的人,你叫什么?”
那丫鬟脸红了一片,低声道:“我叫芦儿。”
陈素青点了点道:“芦儿,你别慌走,我给你拿件东西,你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