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青回到房中时,抱绮还在和陈素冰说话,见她进来,连忙道:“怎么也不打把伞,这秋天的雨,若是着凉了,可是闹着玩的?”
陈素青笑了笑,道:“离得近,跑几步就到了,这雨倒还大。”
抱绮叹了口气,道:“赶紧换了衣服吧。”
二人进了内屋,抱绮给她拿了套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
陈素青脱下身上湿了的衣服,又将那封遗书从怀中取出,又小心的看了两眼,见墨迹只是沾了一点潮气,微微有些润开,并没有很糊。才放下心来,将遗书放在了桌子上。
抱绮见了那遗书,道:“这是何物?”
陈素青换上霜白色秋衫,将遗书拿起,叹了一口气道:“这是雁儿的遗书,里面写了那天是她给冰娘下药,又把冰娘骗去了。”
抱绮将湿衣服收起,眼中微微有些吃惊,道:“就算如此,也是受人指使,她何至于自尽?”
陈素青摇了摇头,道:“也许是心中自责,也许是无颜面对,心中一时想不开吧。”
抱绮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陈素青摇了摇头,道:“多想无益,反正我们过几日就要离开这里了。”
抱绮一面将她湿发散开,用干布整了整,一面笑道:“已经同管家说了,明天上街去置办一些东西。”
陈素青轻轻“恩”了一声,没有多说话,手里捏着那封信,呆呆望着窗外的雨不言。
到了九月二十六,梅时尧头七后一日,抱绮已经把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齐备了,有自己在街上买的,也有梅家人帮着准备的。
陈素青正和众人在房中挑拣收拾东西,便见梅逸尘走了进来,因为他鲜少来这小院,陈素青也微微有些惊讶。
陈素青抬头看他,只见几日功夫,他竟然憔悴了许多,双眼微微泛红,嘴边还有些胡茬。
陈素青见他过来,将他迎到屋中:“这几日好忙吧,今天怎么有空到这来?”
梅逸尘坐到桌边,道:“我刚去看了看云儿,他还是病着。”
陈素青给他倒了杯茶,叹道:“怪我那天不该带着她淋雨,竟就病下了。”
梅逸尘摆了摆手,叹道:“只怕还是心病,还是不该让她知道那些事。”
陈素青也在一旁坐下,道:“姨母和我天天都去看,也从旁提了几次,她心里的结还是解不开。”
梅逸尘微微皱眉,叹道:“我刚刚也去看了,她神情恹恹的,说了几句,也不知道听不听的进去。”
陈素青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情只有她自己想开了才好,别人怎么劝也不成的。”
梅逸尘苦笑一下,道:“是啊,莫说她了,我们还不是一样。”
陈素青知道他所指的乃是雁儿的事,于是小心问道:“雁儿她……”
梅逸尘微微垂了垂头,低声道:“真的挺对不起的,让你们遇到这种事,尤其是冰娘…”
陈素青脸色也微微有些怅色,道:“雁儿都去了,这些话也不必再提。我也不多劝你了,想必你自己明白这些道理。”
梅逸尘闻言,眼中又微微盈了些泪,道:“我和雁儿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未当她是一个丫鬟,只当作是一个知己,一个…一个…爱人,她对我也是真心的。”
陈素青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神深邃,目光含情,语气很是低落。知道他是真的动情了,心中也为他伤情。
“从小我和她和云儿一起长大,一起玩。”梅逸尘继续说道:“我父母对我要求很严,我有什么不开心,都会同她说,她都安慰我。”
“后来我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她后来被母亲要在身边,母亲她也知道我们的心事…本来要成全我们…谁知道…我父亲他…”
“我本来想找我父亲理论…但她不让…我也确实害怕…我…不敢…”梅逸尘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微微有些沙哑。
“等我回来时,我就感觉她很不一样。我隐约猜到大约又是被我父亲纠缠。我那是心里恨死了我父亲,但是每每要当他面提起,又始终鼓不起勇气…”
梅逸尘说到这里,手猛捶了一下桌子,沉沉的吼道:“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太懦弱,怎么会…”
陈素青见状,站了起来,走到梅逸尘身边,轻轻安慰道:“你也没有错…何必…”
“不!”梅逸尘陡然提高音量,“这件事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我现在也有了报应,雁儿永远离我而去了。”
陈素青听他说到这里,心中也是一凉,永失爱人的苦楚,她见冯秋贞和李碧璇都经历过。而她自己,连想都不敢想,这些日子,只要一想到沈玠,她心中就不由担忧,若再往深想,便觉得胸中涌起一阵阵苦楚。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陈素青想到这里,悠悠叹道,这首诗是陈敬松死后,冯秋贞常念的,如今想来,更觉得刻苦铭心。
梅逸尘闻言,抬起头来,见陈素青神情凄楚,愣了一下,他猛然站起来,道:“青娘,不会的,逝去的已经逝去,但沈公子不会的,你会找到他的。”
陈素青苦笑一下:“千山阻隔,只有半点音讯,前途渺茫,只有一心相系罢了。”
梅逸尘摇了摇头道:“青娘,你放心,过两天我们就出发,一定帮你找到沈公子。”
陈素青闻言,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道:“如此情形,你还要同我们一起去吗?”
梅逸尘微微垂头,苦笑道:“留在家中,又有何用,徒留伤心罢了。”
陈素青知道他也是趁此抒发愁怀,便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如此也好,一路之上,我们还要多靠表哥照顾了。”
梅逸尘点了点头,又看到桌上的东西,微微扫了几眼,对她道:“北方天冷,多备几件厚衣,等我忙完这几天,便向母亲告准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