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月光清晰地映出一张方正的面庞。
他一刻不停拎起不二的干瘦身子,倏地飞身越入丛林,很快寻到一棵枝叶茂盛的杨树,才将他轻轻放在树干上骑着,又往他怀里塞了几锭硕大银子,匆匆离去。
再过不久,又一个白衣飘飘的人影儿来到魏不二身边,面上满是犹豫,怔怔待了许久。
心道:“全是些大块银子,若是让歹人瞧见,岂不是要起黑心?”
便取出大锭银两,换做一些细碎银子放回去,终于不回头的飞身离去。
翌日清晨,众人醒了大早,合于一处,却不见了魏不二,顾乃春便问常不言。
常不言只道不晓得。
顾乃春却眉头直皱,怒道:“一个屋子睡的人都瞧不住,你还干得了什么事?”
却听贾海子道:“我昨晚见着他了。”
大伙齐齐瞧向他,顾乃春问便他详情。
贾海子道:“他约我去村头见一面。待见了面,又说自己不想去云隐宗。”
顾乃春问他原由,贾海子道:“回仙师,他未曾细讲。不过要我想,他只怕觉得自己去了也只能扫院,心里不大爽快。”
婉儿忙问他为何不拦着。贾海子没好气道:“凭那犟货,我能拦得住么?”
常不言却笑道:“他一个少年,只一晚上能走多远?咱们分头去找,定能寻到。”
顾乃春沉吟片刻,觉得言之有理,便将三个少年安顿到一户人家,又给常、林、沐三人指派去东西南三处找寻,自己则去了北面,约定正午回来碰头。
大抵到了午时,常不言和林安提早回来,却瞧见木晚枫更早到了。
待到午过三巡,众人肚子饿得直叫唤,顾乃春这才面色沉沉回来,知道众人也未见不二,才道:“这可难办了。”
常不言便劝道:“师叔,这一带林子大了,若是这少年成心不叫咱看见,没个三五天怕也找不着他。”
林安也道:“咱们总是尽了力,若这少年真心不愿与咱们回宗,却也不好勉强他。不如留些银子,好叫他生计有些着落。”
顾乃春寻思一番,才让常不言找去魏不二家,在屋中放了几锭银子后,众人一齐到了村子西头。
他仔细看了风水,才找到一处空地,双手合于胸前,又分开往前一送,只见一个四四方方的白色光圈脱手而出,倏地变大,渐渐没入了地面。
再一刻,大地晃晃而动,一方亩许大的土块由平地缓缓升起,到了一丈之空,又平平挪向另一侧,接着稳稳当当落下,一个巨坑便呈在眼前。
他有心要贾海子瞧见自己本事,自是露了几分本领。
这方土块故意取得硕大,切得也是方方正正,四面边缘直如一柄巨大宝剑削过般,真叫个鬼斧神工。
林、沐三人瞧了,暗自惊叹师叔的功力又有精进。
三个少年见到了这般神仙手段,更是惊为天人,恨不得立时拜在顾乃春门下才好。
顾乃春瞧在眼里,得意心头,再一跺足,遁在半空之上,循着村子上空绕了一圈。
遁到哪家院子,右手一挥,便有尸身飘飘然然飞起,似个风筝般跟着他。
待环村一周,几百个乡亲的尸身便密密麻麻布满了天空。
少年们眼睁睁瞧着爹娘乡亲们的尸体冰冷冷挂在半空上,悲恐交袭,泪水倾尽,哭嚎声肆意回荡。
顾乃春将村民的尸身并了十多排安放在坑内,又一挥手,从那方巨大土地上横切出寸厚一块,伸出右掌一推,一道巨大蓝色火焰喷涌而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将那寸厚土块烤成坚硬的一块。
再挥手一挪,那寸厚土块正正落入坑内,卡在乡亲们尸身上方寸许。
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块丈高巨石,伸手在上面轻轻拂过,那石头表面倏地粉灰浊扬。
待灰粉散去再瞧,竟是个庄严端正的墓碑立在近前。
上半截一面刻了“蛟螭乘九皋”,喻意是自有所得,终归所去。
下半截环边雕着“春草鹿呦呦”,喻意是少年新生,宏图可期。
这却只有顾乃春晓得了。
方才裂地挪土的大手笔,显得顾乃春修为高深。
这回轻轻一拂,巧得精妙,显出他于法力控制细致入微,全是修行界一流高手的风采。
接着,他立在碑前,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荧光蒙蒙,触在碑面。
指尖碰处,那原本平顺光滑的石碑簌簌落下缕缕石砂。
手指飞快划过,一个个稳健透力的字迹现在碑上。
当间写着:岷阴州平南郡河田镇长乐村七十四户二百六十七位乡亲之墓。
下面写了风水情况,安葬之期。
他一生与风水颇有讲究,新进又要收下宝贝徒弟,自然须谋个上等说法,好佑贾海子于修道一途无往不利。
又向三位少年问过各户人口姓名,写在了石碑底部。
石碑上首空着一处,木晚枫请示了顾乃春,才走到墓碑近前,飘身而上,伸出右手食指,刻字碑上道:“
在地长乐,于天长享。
长生何欢,长恨何苦。
乐魂乐去,神佑后人。”
字迹清秀内敛,隐隐有些抖浮。
刻罢,双手合十,心里默念几遍,只盼长乐村乡亲在天安好,保佑这些少年平安此生。
众人静默许久,才一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