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种种盘算,倒是他多虑了。
林安自是伶俐的人,顾师叔心下不情不愿,自然被他瞧了出来。
他且不动声色,只连声称是,又不经意往沐晚风那处捎了一眼,瞧见她一眨不眨望着自己,心下暗自得意。
又指着贾海子,说道:“这位少年目清神明,气走灵穴,那资质当是不差,林安便不必瞧了。”
顾师叔面色稍和,微一点头。
林安又转身朝向其余少年,躬身逐个扶起,边道:“夜凉风疾,大伙起身吧。”
少年们不肯,但林安暗自运气,每人都在不觉之下站起身来。
林安又道:“放心罢,这角魔凶残,却也没放在云隐宗眼里。过不得几日,便将它擒住,好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但我还有几句话要讲,眼下,天逢大劫,角魔四生,似这般切骨之仇绝不止长乐村一桩,乃是普天百姓同仇共恨!“
”本宗是宏然正宗,向来以除魔卫道、救济苍生为己任,如今更无时不刻与角魔搏命。”
“林某有意举荐大伙入本宗修道,却不晓得你们可愿担起除魔化劫的重担?”
说罢瞥眼瞧向木晚枫,见她秀颜微动,频频点头,不禁暗自得意。
林安说得郑重,少年们苦大仇深,个个跪下拜谢,却被林安一一扶起。
他和声道:“莫急,我诚心举荐,但也得瞧瞧你们是否于道有缘,谁先伸出手着我瞧瞧?”
少年们自然争先抢后,林安便逐个试过,故意将魏不二留到最后。
待到不二,他伸手撘脉,灵识探路,虽早有准备,心里仍是一惊。
不由蹙眉道:“可惜了。”说罢,便沉默不语。
常不言瞧得好是奇怪,说道:“瞧你这怪模怪样,可惜个什么,让我瞧瞧。”
大咧咧走去不二身旁,一把拾起他的手,摸揣一番,忍不住啧啧道:“她姥姥的,你这小子可真不是个修行材底。”
木晚枫却瞧不过去了,和声向不二劝道:“你千万别难过,同我们回宗,做个打杂清院,也能安享乱世。若是人机灵些,当个俗事掌管,也有另一番风光。”
其余几位少年们纷纷瞧向她,只觉这仙子眉清目善,言语暖身,几乎将心头的难过尽数拂去。
不二听了他们的话,也晓得自己多半没有修仙的资质了。
心里好生难过失望,默不作声半响。
人又瞧向婉儿,心道:“我自然也想学习仙法,但看来是不成了。”
“不过,婉儿多半还是要去云隐宗的。她去哪里,我便去哪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便道:“修仙我不是块儿料,但有得是满膀子力气。”
顾乃春微一点头,道:“如此甚好。天色已不早,我们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安葬了长乐村的乡亲,便带你们回宗。”
众人找到了两户相邻的人家,收拾出四间干净屋子。
顾师叔做了安顿,木晚枫与婉儿住一间,林安与亮子一间,常不言与不二一间,他自己则与贾海子住一间。
安顿妥当,便各自去了。
贾海子却偷偷找上不二,悄声道:“待会儿悄悄来村头找我,叫别人晓得你就死定了!”
说罢,兀自去了。
不二与常不言进了屋子,做好铺盖,便要睡觉。
常不言是个话痨,有的没的说着。
不二原本伤心难过,叫他这般说念,思绪跟着话头乱飘,反倒好受一些。
只是这日惊恐劳累厉害,没多久便在叨叨声中睡了去。
忽地半夜醒来,想起了贾海子的邀约,赶忙起身出门,几步快跑到了村头。
正瞧见明晃晃月光下,贾海子斜靠在长乐村的石碑上,蜷着身子睡着了,忙推搡着将他唤醒。
贾海子一睁眼,怒横横当正给了他胸口一拳,骂道:“老子叫你,你也敢来迟,是不是找揍?”
攒起拳头,仍想再来几下。
却瞧见魏不二眼眶红红站着,全无躲闪的意思,顿时没了心情,说道:“老子没工夫跟你废话,就一件事,不准你去云隐宗,听得懂不?”
不二一愣,问他:“凭什么?”
贾海子冷笑道:“凭啥?就凭我拳头痒啦!”
说着又冲着他小腹捣了一拳,骂道:“你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子能遂了你的愿?趁早别打婉儿的主意,要不然老子捶死你。”
不二小腹当间儿吃了这一拳的劲儿,登时岔了气儿,半响说不出话,捂着肚子难受。
又听贾海子说道:“顾师叔对我说,他一回宗便要收我作弟子,定是要好生栽培我。”
“你这赖货去了,就是个打杂扫院的,有甚么意思?老子当了仙家弟子,学了仙家法术,横竖瞧你不顺眼,每日都要欺负你。”
不二却只是摇头,心道:“婉儿去哪儿,我去哪儿,绝没有第二个选择。”心中的意志着实坚定。
贾海子只好继续劝道:“你喜欢婉儿,婉儿可不待见你,有甚么意思?”
不二道:“婉儿待我很好。”
贾海子呸了一声,恐吓道:“你给老子当心着,再敢瞧婉儿一眼,我便打折你一条腿,瞧两眼,便是两条,瞧三眼,便再折一条胳膊。”
“胳膊和腿全折了,就打断你的肋骨,看是老子打得快,还是你好得快?”
不二瞧他这副模样,忽然想到什么,便问:“你是不是也喜欢婉儿?”
贾海子脸一红,忙道:“我……老,老子干么喜欢她?就是看不惯你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二直勾勾瞧向他,半响才说:“你喜不喜欢婉儿,我不管。但我喜欢她,非得讨她做老婆。”
贾海子登时呆住,一时间愤妒交夹,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好!好!老子倒要看看你这扫院的癞蛤蟆,怎么吃到天鹅肉。”气冲冲地走了。
不二瞧着他的背影远去,竟觉得像一匹恶狼隐没在夜色里,心里着实渗得慌。
忽然,觉着背后有什么动静。
正要转身,一股燥热气息轰地涌进头顶,脑袋“嗡”地一下,便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