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很快,达春就在外禀报道:‘主子,张鹏翮、方苞在外求见。”
方苞也来了?胤祯心里微微一喜,立刻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一进门,张鹏翮便躬身道:“禀皇太子,供职与宫中的西洋郎中罗德先、安泰、巴新等六人已经接来了。”
胤祯点了点头,道:“西医与中医各有擅长,你带他们去西偏殿,允许他们查阅皇上的《病源》,《脉案》等资料,让他们与太医交换意见,但不能干涉太医现在的治疗,若是有争议,着人马上回报。”
“微臣尊命。”张鹏翮忙躬身退了出去。
方苞这时才给胤祯请安见礼,胤祯摆了摆手,道:“无须多礼着,他自己也在主位上落座,一俟方苞落座,他便含笑道:“你来的正好,事起仓促,你帮着拾遗补缺。”说着,便将一应布置详细说了一遍。
方苞细细听完,暗暗琢磨了下,胤祯的这些举措主要可归纳为三点,一是救治康熙,二是掌控京畿兵马。三是控制王公宗亲。此三点皆是题中应有之意,大清以孝治天下,胤祯身为皇太子必须得起到表率作用,救治康熙,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须大张旗鼓。而控制王公宗亲、掌控京畿兵马是为断绝乱源,稳定京师,在康熙病危的情形下,也是必须为之。
略一沉吟,他便欠身道:“皇太子思虑周密,谋划周详,并无遗漏之处,不过,京城今晚宵禁,又有如此多王公大臣出京,难免会引起恐慌,皇太子明日是否命顺天府出告示通告皇上病情,以免人心恐慌,流言四起。
皇上中风近百日,谢绝一众皇室宗亲、王公大臣探视,坊间传闻,皆是龙体康复良好,突然再次中风,颇引人生疑,毕竟二爷有过谋逆之举,如不善加引导,日后皇太子推行八旗制度革新,恐有心怀叵测之人散布谣言以中伤。”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方苞说的不错,后世的雍正便被谣言弄的焦头烂额,为端正视听,还亲自撰文辟谣,鼓捣了一份大义迷觉录,广发天下,引发了不小的波澜。
而他虽然是皇太子,但康熙此次中风实在太突然,也太出人意料,若不加以引导,确实容易被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他日后推行八旗制度革新肯定是要得罪不少人的,若被不满革新之人以此造谣中伤,可能引发新的危机。
微微沉吟,他才道:“此事提醒的及时,不仅要稳定京师,还要安抚人心,不过,这是明日的事情,今晚还的看皇上是什么情况。”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问道:“目前这局势,你有何看法?”
方苞一路都在考虑这问题,微一沉吟,他便沉声道:“皇上病情凶危,无非三种可能,一则,皇上驾崩,二则皇上长时间昏迷不醒,三则皇上清醒过来。
皇上若是清醒过来,即便是偏瘫加重,也不会放弃对朝局的掌控,之前两月来,皇上一直努力练习左手字,其心思已是十分明了,如此,太子擅夺步军统领衙门兵权一事,怕是不好解释,这毕竟是大犯忌讳之举,皇上即便不会明言,也必然要对太子大加提防。
皇上若是驾崩,倒最是省事,如今一切太子的掌控之中。皇上若是昏迷不醒,仍是太子监国,大可从容布置,对太子也颇为有利。”
说到这里,他略一犹豫才道:“恕微臣斗胆,微臣窃以为,太子应该尽快将禁卫新军建起来,或者是抽调天津的海军新兵进京,不论是太子登基,仰或是八旗革新,都必须有一支绝对忠于太子的兵马在京,就如今而言,唯有海军最值得信赖。”
方苞这话不仅大胆,而且有挑拨之嫌,胤祯微微皱了下眉头,却是没有呵斥他,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康熙清醒的可能不是很大,而且即便清醒,他在意的也是侍卫处和亲军营的兵权,步军营对他毕竟不存在威胁。
方苞建议调海军新兵入京,目前却是用处不大,那批新兵训练才半年多,还形不成战力,也无法对抗驻京的八旗禁旅,不仅起不到威慑作用,反而是徒惹非议,不过,海军目前确实是自己最值得信赖的兵力,特别是推行八旗制度革新,必须有一支绝对忠于自己的兵马在京,不过,不能局限于海军,那会捅大漏子的。
看来,禁卫新军必须抓紧时间组建起来,而且必须加大上三旗子弟的比例,没有可以信赖的兵马在手,行事确实束缚太多。
沉吟良久,他才缓缓说道:“禁卫新军的组建确实必须抓紧,此事明日再说,眼下,皇上的病情今晚应该就能清楚。”
话音刚落,就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传来,胤祯心知应该是首批的王公大臣到了,微一沉吟,他便吩咐道:“你去通知廉郡王一声,命令所有赶来的王公宗亲在三里外下马,进来后,都先去皇上寝宫外磕头。”
“微臣领命。”方苞忙躬身道。
达春这时却在外禀报道:“禀主子,太医院孙子鼎在外求见。”
康熙有消息了?胤祯稳了稳神,才沉稳的道:“让他进来。”
方苞听的也是脚步一滞,康熙的病情,他也是极想知道,胤祯瞥了他一眼,道:“无妨,听了再去不迟。”
孙子鼎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进来便跪下,语气微微激动的道:“恭喜太子,皇上洪福齐天,脉象已经转强。”
“真的?”胤祯欣喜的追问道:“针灸见效了?”
“回皇太子。”孙子鼎略略平复了心中的激动,才沉稳的道:“针灸之后,皇上寸脉明显增强,可谓疗效显著。”
“皇上何时能够清醒过来?”胤祯急切的问道。
听的这话,孙子鼎不由一怔,暗忖这也太心急了,康熙如今这情况还没渡过危险呢,能否清醒还是个问题,就问起何时清醒了,微微沉吟,他才如实的道:“回皇太子,皇上的病情如今仍不算稳定,何时能够清醒,微臣不敢妄言。”
病情仍不算稳定?这报的是哪门子喜?胤祯眉头不由微皱了下,盯着孙子鼎却是不言声。
一见胤祯紧盯着他,孙子鼎心里不由暗自腹诽,这种情形下,针灸风险奇高,能够收到疗效已是侥天之幸,怎得还不知足,略一沉吟,他便沉声道:“禀皇太子,中风之症,发作时最为凶险,皇上脉象由弱转强,说明已过了最为凶险的关头,此全赖皇太子坚持针灸治疗之故。”
胤祯听的一头雾水,迟疑着道:“你是说皇上性命已经无碍?”
孙子鼎顿觉无语,这话谁敢说,稍一迟疑,他才实打实的回道:“回皇太子,微臣目前不敢妄言,过了今晚,或许能够断定下来。”
胤祯也是一阵无语,说了半天的废话,一句康熙如今病情稍有好转迹象,但仍未过危险期,还须继续密切观察,不就结了?微微沉吟,他才道:“将这消息通报给一众皇室宗亲和王公大臣,另外,皇上的情况,四刻一报。”
“微臣尊命。”孙子鼎忙躬身道。
方苞也躬身道:“微臣告退。”
针灸见效,康熙脉象转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小汤山行宫的每个角落,一众皇子和大臣不由都暗暗松了口气。
小汤山行宫外,各旗的旗主和王公或是骑马或是乘坐驮轿相继赶来,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丁对内城实行宵禁,他们就已隐隐猜到是康熙出了事,在接到上书房大臣和领侍卫内大臣的通知后,人人都是心慌意乱,急急赶了过来。
历来皇权交替对官场而言都不亚于一场地震,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绝不是虚言,对官场如此,对宗室勋贵和王公大臣同样如此,大清立国不过四代,哪一次皇权交替不是伴随着大清洗?多少战功显赫,权势熏天的宗室就此黯然退场,又有多少新贵就此一飞冲天?
皇太子如今不过才二十出头,又是雄心万丈,野心勃勃之辈,一旦被清洗,影响可不是一代人,因此,谁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胤禩、胤誐二人得到方苞的传讯之后,立时就忙的脚不沾地,一批接一批的领着一众王公贝勒前去康熙寝宫前磕头,然后又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人实在太多,胤禩只得将一众宫女太监的住房都腾了出来。
一直忙到大半夜,胤禩、胤誐二人才将各旗的旗主和王公都安排妥当,两人都累的不行,一路前往东配殿去向胤祯汇报,胤誐左右瞧了瞧,才轻声道:“八哥,我打听了下,听说鄂伦岱没事,只是被软禁在衙门里。”
鄂伦岱没事就好,胤禩微微点了点头,放下心来,心里却是琢磨,康熙若是没死,清醒过来,老十四擅夺步军营兵权,两人会否暴发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