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所讲,你也不知伤雩娘之人是谁……”听完魏无恤的叙述,长生子慢慢的站起身来,手里还在玩弄着茶杯,但心并不在此处。
魏无恤道:“是的,战局混乱,无恤也并未看清楚是哪人出此之招。究竟雩娘身受何伤?好友莫非也是束手?”
长生子听到这里,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雩娘所受之伤,当真令我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只好以假死之法处之,一月之内,不会有性命之忧,只待有治疗之方。若出一月之期,生死只由天命。”
“不知雩娘之伤,究竟是何原因?”魏无恤听闻好友长生子也没有办法,愁眉不展。
“雩娘所受之伤,有内外两种,外伤不打紧,我已经尽数医治,而内伤却是冰火二气蹿行于体所至,这乃是儒门冰火合流之招……”长生子的一言,令魏无恤惊讶十分。而就在这个时候,竹叶微动,魏无恤和长生子都不由的一凛,而后只听一个声音在身边回荡:“老道,你干脆说是我做的不就行了?何必拐弯抹角!”话音刚至,一个人影出现在两人眼前,正是灵煜。
灵煜的出现,长生子并没有丝毫慌乱,而是淡然一笑,道:“邪郎倒是很喜欢听鬼话呢。”
灵煜冷冷一笑,讥讽道:“心中无鬼,何来鬼话呢?”
“邪郎无须动怒,行走江湖,合理的怀疑,当是司空见惯的事了。”长生子之言,自然也有暗指刚刚灵煜怀疑过他茶中投毒的意味,而灵煜又如何听不出来,他看了看魏无恤,对长生子道:“若是说到冰火双流之法,在儒门之中,我的确还没听说过除了我还有谁会,不错,封灵箭乃是天下人人觊觎的宝物,就连灵煜也不例外,但伤了雩娘与夺封灵箭又有何关系?换句话讲我伤了雩娘,便可夺取封灵箭么?如果我想要封灵箭,也该是与魏无恤出去打上一架,赌上各自生死而决。”
“恩……这句话有味……”长生子泯了一口茶,抬眼又看了看灵煜。
“好友,你说什么?”魏无恤知事有蹊跷,故并未立即向灵煜发难,长生子笑笑,道:“我是说邪郎讲的那句伤了雩娘与夺封灵箭有何关系……”
“吞吞吐吐,真不痛快!”灵煜不满的横了长生子一眼。长生子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假如单纯的以伤势来看,的确和你无关,因为以你的功力根基,还无法造成如此的伤势,只是我很奇怪,有如此功力的人,为何只是打伤。或杀或俘,对他来说都不该是难事。真叫人不解!”
“什么……”听闻打伤雩娘的人比自己功力还要高,灵煜并未有丝毫的不满,而是陷入了沉思。这时,只听长生子又道:“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两个分别修行水火之人合力所为,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两人功力相同,配合又天衣无缝才有可能。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如何治疗雩娘。”
灵煜见魏无恤没说什么,转过头对长生子道:“喂,老道,你在耍人么?你是医生不知道如何治人反倒向我们这些医盲发问。”
“雩娘所受之伤,非是药物或是针灸可以治疗的,水火双流……”他未说完,灵煜接过话来说:“水火并存于一身,如千芒穿体,火退水涨,水去火熇,驱之不尽,化之不绝,生生不息,不死不休。解救之法有二,一者施招者自己前来化解,二者服食廉贞果亦可化解。”
听闻灵煜讲到这里,长生子大笑了起来,一旁的魏无恤神色凝重,抬头说道:“施招者自己前来化解……莫非伤雩娘者想以此为挟?”
灵煜点了点头,说:“或是如此吧……”他又转过头,对长生子道:“老道,你刚才笑什么?”
长生子放下茶杯,道:“无恤自不会也不该等那施招者前来救雩娘,那就只有第二种方法,可是据我所知,这廉贞果珍稀非常,传说是天外异果,故以星为名,哪里有,我还真不太清楚。不过想来邪郎必然清楚何地有此物了!”
听长生子似是猜测一般的言语,灵煜连忙打断,道:“什么天外异果,分明是鬼扯,所谓的廉贞果其实不过是一种石散,当年我修炼冰火双流瓶颈之时,不小心走火入魔,曾得此物服食,才没丢了性命……”
“既是如此,邪郎所得的廉贞果是何处所得?”长生子追问而道。听到这一问,灵煜方才觉得话风有些不对,挑了挑眉角,看着长生子,道:“老道,你在算计我……不过就算说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是在鬼市所得。”
“果然……”长生子欣然一笑,又道:“江湖之上,自赋正道之辈,无论是谁,也不会承认自己与鬼市有丝毫的瓜葛。邪郎却诚是坦然。”
“鬼市?那是什么?”魏无恤不解的看着二人。长生子微微笑道:“以你魏无恤之名,他们自然也不敢找上你,你当然会是孤陋寡闻了,所谓鬼市是近十多年崛起的一个神秘组织,在那里,金钱美女,神兵秘籍都可以做为交易的筹码,换到等价的东西,当然杀人的本事也算是交易的筹码之一。”说到这里,长生子将目光转向了灵煜,灵煜见他将目光看向自己,冷淡的说道:“看我做什么?灵煜虽好与人斗,却不是嗜杀之辈,更不会为宵小卖命。平时也不过是从鬼市买一些焰玉散用来治疗伤势而已。”
魏无恤拱手一礼对灵煜道:“韩兄,不知你所得的廉贞果价值几何?”
灵煜苦笑,答道:“虽是稀有之物,却除了疗冰火之伤外,无丝毫的用处,所以并不值几个钱,只不过,以你魏无恤如今的‘名声’,只怕是奇货可居,即便搬几座金山银山去,卖家都会觉得亏本。”
长生子于旁插话道:“邪郎此话有理,想来那个施招之人,必然也知这廉贞果的存在,而且恐怕早已动手干预,想再得此药,难上加难!”
魏无恤上前一步,说:“不管如何,哪怕有一线生机,无恤也不会放弃。”
长生子摇了摇头道:“你的心意我当然清楚,不过与鬼市之间交易,你并不熟悉,而且他们也不会信任于你。”说着话,将目光又看向了灵煜,灵煜亦邪着眼睛看着他,说道:“老道,你挖的坑的蛮深么!”
“过奖过奖!”长生子笑着拱手一礼。
“与鬼市交易,却也不难,只不过……”灵煜面露难色,长生子倒了杯茶,轻轻泯了一口,道:“铜臭俗物我这个老道还是有不少的,若是交易需要,要多少,邪郎只须随便开口。”灵煜摆了摆手,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只不过在帮这个忙之前,还希望道长先帮我一个小忙。”
“哦?”长生子略为惊奇,而灵煜则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长生子听完灵煜之言,笑了笑,道:“这倒是简单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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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尘寰早早便已起来,梳洗已毕,这时只见那个青衣道童推门进来,尘寰见此,略觉有异,未曾说话,那青衣道童便说道:“令师兄伤势有变,我师傅让你速速前去。”
“恩?”尘寰闻此言,更是觉得奇怪,心道昨天师兄虽然是受了伤没错,但是不还是生龙活虎的么,难道说有了什么变故?尘寰心中立时变的忐忑起来,膳食未尽,便跟随道童一路到长生子所居之茅屋。刚一进茅屋,便发现在灵煜躺于床塌之上,身上多处敷着草药,而看他的表情,更象是奄奄一息的样子,而在他的身旁,是斟茗细饮的长生子。
“这……前辈,我师兄怎么了?”尘寰不解的看着长生子。
长生子让坐给尘寰,慢声而道:“令师兄昨日激战真元虚耗过度,而又强撑至此,故一病而倒。”话说至此,只听病榻上的灵煜声音低沉而沙哑的呼唤道:“尘寰……”
尘寰慌忙过去,坐于病榻之侧应声:“师兄,我在这里。”虽然灵煜与尘寰之间平时互相作弄时比较多,但见灵煜病如此,尘寰确是伤恸自责不己。尘寰再仔细看去,发觉灵煜是昏迷之状,并不理睬自己,于是转过头问长生子道:“前辈,我师兄的病有治么?”
长生子看了病榻上的灵煜,对尘寰道:“令师兄的病还不至有性命之忧,只需慢慢净养,三月五月便可痊愈如初。”
“三月五月?”
“我知你身负参加儒门盛会的大任,三月五月自然是不能在此等的,而你又不会武功,沿途的风险又太大……”长生子说着话,自袖中掏出一样物事,递到尘寰面前,尘寰一看,是一枚白玉双面镂空玉佩,双面是鸟型图案,只听长生子解说道:“这白鸟玉佩是我随身之物,并不值几个钱,但江湖上的朋友,认识此玉的却也不少,见到此玉,想来他们也不会难为你的。”
尘寰看了看玉佩,拱手而道:“萍水之缘,尘寰怎好收前辈如此大礼?”
长生子欣然一笑,道:“还记得昨日所对之诗么?”这句话,对尘寰来说,却有点莫名了。但是他依然答道:“当然记得。”
长生子道:“你与无恤,不过也是萍水之缘,却肯为其出言,我更从无恤口中听得你为无恤在诸墨之前申辩,区区玉佩,又何足挂齿?莫非你是想笑我这个前辈还不如你一个后辈么?”
话已至此,尘寰不好再推托,站起身来,轻轻一礼而道:“那尘寰却之不恭了。”他刚刚将玉佩收起,长生子又道:“玉佩只防的住有眼之贼,却难防无眼之寇,不过幸好令师兄在昏迷之前,已经拜托了一位高手代替他一路护送于你。”长生子说着,指了指尘寰的背后,尘寰会意回头看去,只见一人倚墙而立,半低着头,微闭着双眸,正是姬云。他什么时候来的,尘寰竟是丝毫不察。
尘寰知道姬云不愿意多说话,故转回头来,问长生子道:“不知我师兄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长生子瞄了下姬云,对尘寰道:“九月将近,路上已经耽搁了许多日子,令师兄不希望你们再耽搁下去,希望你们速速上路,盘缠车马也已经替你们准备齐全,随时可以上路。”
尘寰默默听着长生子的话,没有做声,最后才道:“也好……待尘寰稍做收拾,即刻上路就是!”
…………
尘寰刚刚退去不久,“昏迷”的灵煜一下就坐了起来,骂道:“这个死小鬼,一口一个前辈,他不知道我和他平辈么,那我不也成了后辈了么?”说话之时,将身上的敷在自己身上的草药一一揭下来,却被长生子一把制止。
“恩?”灵煜不解长生子为什么制止自己,只听长生子道:“不要以为我这些草药只是为了给你演戏而用的。”
灵煜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不过就一点小伤而已,早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长生子喝了口茶,认真正色而道:“是吗?那你是否有的时候会觉得气息不顺,元功难控呢?”
听到这样的话,灵煜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的对长生子道:“冰火双流,桀骜难控本该如此。”
“非也……”长生子摇了摇头,翻手一根银针,就刺进了灵煜的胳膊,其速之迅捷,令灵煜也大吃一惊。只听长生子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这个人生平喜欢与人相斗,以至于受伤成了家常便饭,你服食的焰玉散固然可以医疗好你的伤势,但你可知服食此药过多,会使体质受损,加上你这个人纵欲过度,原本十成的武功,以你现在残破的体质也不过只能发挥不足五成,而若再有三五年,沉疾累计,到时恐怕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灵煜心道这个人所说的,和自己的情况倒真的有些吻合,故哈哈一笑,道:“老头儿曾经和我说过,得罪什么人都好,就是不能得罪郎中大夫,看来这话也有几分的道理。”
长生子自袖中拿出一个布包,慢慢打开,一排银光闪闪的银针现了出来。“我以草药配合针灸,替你疏通经络,稍后再给你一个药方,吃上三个月,便可痊愈了。你的体质异于常人,且潜力远远未全面激发,故更是要爱惜保护才是。”长生子说话之时,手如飞梭,灵煜全身已被扎的如同刺猬一般。
“你这么本事,顺便把他也治一治。”灵煜目光扫向不远处的姬云,长生子回头轻瞄了一眼姬云,回过头对灵煜道:“非是我夸口,刀砍斧剁,拳打掌砸,只要一息尚存,再托大点说只要身体还是有些温度的,我都有办法医治,不过……心病我却是治不了的。”话说至此,灵煜发觉姬云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灵煜不由的叹了口气。
长生子将所有的银针全数扎在了灵煜的身上,自己在旁品茗,慢悠悠的问灵煜道:“对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骗你的师弟,以邪郎的作风,我想不该怕你的师弟知道你与鬼市有染才对。”
灵煜嘿嘿一笑,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将贴身玉佩送我师弟,咱们约定里,可没有这一样。”
“我是觉得这个后辈很可爱……”长生子故意将后辈二字念的很重,灵煜知道他在和自己调侃,故笑道:“那个小鬼奉承之言,你竟然还当真了,你可知道,这个小鬼可是精明的很的,这一次能不能骗到他,我都不敢确定,刚刚他和你谈话之时他的手一直抓着我的手腕,偷偷观察我的变化。”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未回答我的呢。”长生子再次追问灵煜,灵煜面色变的凝重,道:“我叫他速速离开,不是因为鬼市的原因,也并非是惧怕墨者,而是因为我得罪了隐狐,我不想他受到我的牵连。”
“隐狐……”听闻这两字,长生子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