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纠结的是何庆琳,这处密室是他最先发现,可现在他却不能自由进入。李元利给他的说法是:这是先人留下来的遗宝,在没有切实的保护措施前暂不开放,当然,他师父宗衡道人或傅青主这样的高人来了也可以打开密室。
这找的借口烂得不能再烂,那密室内的墙壁可是用瓷土烧制的城砖砌就的,怎么可能会坏?别说这种高档货色,就是外面城墙上那些太祖年间用粘土烧制的城砖,风吹日晒了三百年,还不照样好好的?
可现在是大兴军的天下,何庆琳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李元利总算没有把事情做绝,他答应何庆琳只要宗衡道人或傅青主来了之后,就允许他再进去练功。
还有一点让何庆琳比较满意的是,李元利给了他一个亲兵小头目的名额,不用再去养马,也不用像那些亲兵一样轮值,却有八两银子的月饷。
这每个月八两银子的收入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有人说“穷文富武”,这话其实并不完全对,在这个时代,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都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承受得起的行当。
先拿读书来说,笔墨纸都是消耗品,而且价格不菲,念书要有先生教,私塾也要交束倄,书的价格更是居高不下,普通百姓家哪来那么多闲钱?对平常人家来说,省吃俭用一整年也不一定供的起一个孩子念书。
凿壁偷光的故事流传千古,但有多少人知道匡衡晚上读的书是他白天无偿为大户人家做事借来的?而且只是借,读完了还得还给人家。
读书不易,习武更不易!
首先是拜师的问题,拳师收徒一般要看家境和人品,这样的徒弟懂得尊师重道,也有能力孝敬师父,功成之后也不会成为江湖匪类给师父脸上抹黑。
穷家子弟拳师不爱教,没钱孝敬师父不说,天天吃糠咽菜,还要习武,那身体哪能吃得消?
习武之人难免经常磕磕碰碰,受伤了得医,这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如果说一户家境稍好的百姓省吃俭用能够供一个孩子读书的话,那一户吃穿不愁的中等人家也供不起一个孩子习武!
就拿近代的武术名家来说,尚云祥、孙禄堂、陈发科、杨露蝉、大刀王五、燕子李三,这些人哪一个是穷人?虽不敢说他们全都家财万贯,但至少家中也是地主。
何庆琳现在习练的是道家行气炼体之术,这对身体虽然没有伤害,但却需要相应的药汤来辅助行功,而且用的都是黄精、鹿茸等壮筋益髓的名贵药材,否则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他当马夫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就算一年下来不吃不喝,也不够抓一副药的钱。他师父宗衡道人又常年看不到人影,而且也是一个穷道人,要想依靠他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这一个月八两银子的饷银,对何庆琳来说还真是雪中送炭。一想到这个,他心中原本有的一丝愤懑也就慢慢平息下来。
人穷志短啊!
但说到底这密室也不是他的,李元利就算把他赶走,他也只能徒呼奈何,现在这样安排,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傅青主短时间请不来,宗衡道人也是杳无音讯,李元利自己进密室参详了几天,还是摸不着半点头绪,只得将这心思放到一旁,专心处理正事。
治理荆江的官吏已经派了出去,但大兴军现在占了这么大的地方,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李元利出了密室之后,便不停地召见各部官吏,然后和他的幕僚们一起商议如何处置,一下子又忙得不可开交。
如今汉王的幕僚除了顾炎武以外,收复南京之后又增加了几个一直坚持抗清的仁人志士,其中就有方以智和王夫之。
这两人在后世的名气颇大,但在现在,他们的名头还没有另外一个幕僚阎尔梅响亮。
阎尔梅是崇祯三年举人,和顾炎武、方以智一样曾为复社巨子,甲申之乱后入史可法帐下为幕僚,力劝史可法进军山东、河北等地,以图恢复故土,时任南京兵部尚书的史可法却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反而一力主张退守扬州。
史可法是位有气节的忠臣无疑,但他的战略眼光却并不怎么样。
阎尔梅建议他北上之时,却正是大好时机。鞑子追击李自成十天,在河北两次打败大顺军,使其退入山西,但自身也十分劳顿,而且对于山西以西的大顺军余部和以南京为中心的弘光朝廷底细并不清楚,鞑子之所以不穷追李自成,也正是不敢贸然行事处于观望阶段。
清军初入中原根基未稳,此时,大顺军原来占据的河北、山东、河南等华北地区处于群龙无首的空白地带。从六月至十月期间,是弘光朝恢复国家、巩固南京政权最关键的时候,史可法如派明军北上,收服北方数省绝对没有问题。
但弘光朝廷上下想的是偏安江南,以淮河为界,“坐山观虎斗”;史可法想的是“借刀杀人”,希望能够借助鞑子的兵力来剿灭李自成。
于是,在燕京陷落三个月之后,八月初,在史可法等人的催促下,以左懋第为首的“议和团”,带着白银十万两、黄金一千两、绸缎一万匹向满清“通好”,感谢他们杀退了叛匪李自成,并请结为“叔侄”之好。
只可惜,大礼被照单全收,“议和团”团长被拘禁,劝降无果后第二年被处死,其他人被赶了回去。华北各省百姓在混乱中等待来的不是明军,而是已经搞清楚了明顺两军的底细并休整好的清军。
到了十一月,清军开始南下,迅速占领了河北、山西、山东以及河南大部分。但清军的主力一直集中西北攻打李自成,此时华北仍然空虚,若是史可法此时北上,仍然能够轻而易举地收复北方各省。
只可惜,史可法选择的是退守扬州,于是有了扬州十日,于是有了后人称颂:“三百年来土一丘,史公遗爱满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