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一见林飞的面,就喋喋不休的说开了,“你把车开走后,老半天不回来,打你电话也不接,我急的没办法,也坐车去了趟县城,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连你的人影都没看见,只好又回来了。”
林飞笑,“那你咋不进食药监局问一问呢?我不是说了去要账嘛,第一站就是那里啊。”
老胡的脸顿时有点垮,尴尬道,“我的确去过,但是吧,找不到理由进去。”
说着,伸手在林飞胸口打了一下,“你以为我们都像你呀,糊涂胆子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直接去机关单位找领导干部要账,也就你干得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领导干部又怎么了?吃的不是粮食,拉出来的不是屎?哪里就比老百姓高贵了?别忘了,他们是人民的公仆,要为人民服务来着。”
林飞很不认可老胡这种观点,反驳的过于认真了,话说完,想到廖东华这个人,不由觉得抱歉,人家知道儿子做出来的事情后,可是很气愤很失望来着,并且,当场给自己解决了问题。现在说这话,倒像是针对他似的。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人领导也没吃了我啊。”林飞赶紧说重点,“廖局长不仅还了钱,还让他儿子改天登门道歉呢。”
“真的啊?”老胡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然后高兴的笑起来,一张打皱的脸,跟菊花盛开似的,“这么说,我们今天这一趟没白跑啊,真是太好了!”
林飞有些嘚瑟的说道,“有我出马,怎么可能白跑!”
“哥,我好饿哦。能不能先把饭吃了再慢慢聊啊?”一旁的飞燕大概真的饿了,整个人有些蔫,现在才插了句嘴。
“哎呀,我刚看见了还想问来着。这姑娘是哪位啊?你在县城还有熟人呢?”老胡一肚子问题要问林飞,因为太多,就有些没头没脑了,飞燕插话,他才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陌生姑娘身上。
“大叔,你话真多。熟人不也是从陌生人变来的吗?打个比方,你生下来,跟爹妈都不熟呢,长的丑了,爹妈还会觉得不是亲生的,是不是这个理儿?”飞燕立刻用她的毒舌刷存在感。
老胡被说愣了两秒,才指着飞燕对林飞说道,“嘿,怎么说话呢她这是?”
“呵呵,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路上我慢慢跟你说。”林飞说着,把老胡推进屋里。
这时候,葛石宏端着一盘红烧仔鸡出来,看见林飞,双眼亮了亮,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神情又变得落寞起来。
把菜放上桌子,葛石宏直接用围裙擦了擦手,捞起林飞的手握了握,冷静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你,你为我做的够多了,结果什么的不重要。你们在这儿安心吃顿晚饭,回去跟你们老板说,我一定振作起来,担起责任,早点攒够钱还上的。”
林飞等他说完,表情沉重的点头,“唉,你能想开就好,这钱啊,怕是真要不回来了。”
葛石宏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已经有心理准备,都是不好惹的主儿,如果那么好说话,痛快把钱还了,才不正常呢。”
说完,转身回厨房,继续端菜。
林飞跟老胡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而飞燕则没心没肺的坐下,趁没人看见,先吃块鸡肉再说,实在是饿坏了。
“哇,你今天用大锅烧的菜啊?”林飞看见灶膛里还有柴火烧的噼啪响,有些意外的问道。
要知道,现在中东部农村已经很少烧柴火了,甚至煤炉都已经被淘汰,要么煤气灶要么电磁炉,烧菜方便是不假,不过菜的味道就差得多了,林飞现在想起童年吃的大锅烤的锅巴,还会忍不住流口水。
“呵呵,我觉得柴火烧的菜好吃。不瞒你说,我不仅家里修着大锅灶台,饭店里也有呢,我还推出一个大锅菜的菜单,每天限量供应,客人们吃了都很满意,说是吃到了童年的味道。”葛石宏一边捞锅里的鱼,一边笑着说道。
“你真有生意头脑。”林飞听了他的话,忍不住赞道,“如果哪家饭店有大锅烧的菜,我会很想光顾的。”
“以前的日子虽然苦,但是苦中有乐,现在日子好了,从前的感觉很难有了。人都喜欢怀念过去嘛,所以我就想客人所想啦。”葛石宏是个话不多的人,可一说关于饭店的话题,话就不受控制的多起来了。
“可惜,饭店倒了,要不然我还想请你们参观参观呢。装潢方面我没管,但桌椅板凳还有台布,窗帘装饰用品,都是我一手包办的。”葛石宏满脸笑容的说着,可林飞还是能看到他眼底的失落。虽然已经重新振作,但这个打击,一时半会儿,也不容易好。
很快,堂屋小桌上,被一盘盘的菜摆满了,红烧仔鸡,清蒸鲈鱼,啤酒烤鸭,辣椒炒肉,西红柿炒鸡蛋,西芹干子,凉拌黄瓜,皮蛋豆腐,还有青菜肉圆汤。围坐在桌前,香气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飞燕不了解葛石宏是做什么的,一个劲说,“这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鸡了,好吃的我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大叔,我想用双手双脚给你点赞!”
“呵呵,喜欢你就多吃点,就当在家里一样。”葛石宏知道飞燕是林飞带回来的,对她很客气。
“你不这么说,她也会当在自己家的。”老胡忍不住多嘴道。因为刚见面,飞燕就给他留下了大大咧咧,性格很直接的印象。
“我们不熟的好嘛,老胡大叔!”飞燕撇撇小嘴,怼老胡道。
“你跟葛大叔也不熟吧,进门就偷吃上了,还好意思说?”林飞真心觉得小妮子太无法无天,必须适当挤兑挤兑,让她收敛一下。
果然,听林飞这话,飞燕没那么嚣张了,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实在太饿了。我保证我虽然用手拿的鸡块,但绝对没有把口水弄的到处都是……”
“行啦!不说还好,说了我们还膈应呢。”林飞制止飞燕的发言,琢磨着,骗葛石宏骗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把真话告诉他,让他惊喜一把了。
刚要说来着,老胡在林飞前面开了口,“奇怪啊,安叔跟闹闹哪儿去了?都吃饭了还不回来?”
听他这么问,葛石宏站起来道,“你们先吃,我去安叔家叫他来。”
打过招呼,葛石宏就出了门。
谁知道,还没走出去呢,安叔已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了,表情惊恐的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闹闹……闹闹掉水里啦!快去救他!”安叔气喘吁吁的喊道。
葛石宏吓了一大跳,忙抓着安叔的胳膊问,“在哪里?”
“就在西边塘。”安叔连忙告诉他。
葛石宏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立刻就冲了出去。
安叔在后面喊,“你别急,我沿路喊了人救他。你不会水别下去啊……”
出了这种事,林飞当然是坐不住的。
“我去救人!”丢下四个字,林飞也冲了出去,跟在葛石宏的后面跑。
本来觉得没底,毕竟人溺水也就几分钟内的事,救活便活,死了就是死了,不管谁出马,都回天无力。
好在这西边塘离葛石宏家只有几百米远,两人用了二十多秒就到了。
此时的西边塘岸上站着好几个人,都是安叔在路上碰见的村民,他们手里拿着矿灯,不停的在水里照来照去,似乎在寻找闹闹的位置。
西边塘不算大,但是水挺深的样子,天黑以后,水面黑黢黢的,看着相当瘆人。他们没有立刻下水也能理解。
“闹闹!”葛石宏停住脚,惊惧的喊了一声,然而并没有得到儿子的应答,看着平静的水面,不知道他作何想法,直接就跳了下去。
林飞在后面有些傻眼,明明安叔说他不会水来着。
果然,葛石宏跳下水,一浮出来,就咳个不停,手脚胡乱扑腾,荡起大片的涟漪。明显不通水性,是个旱鸭子。
我去,这不是添乱么?林飞赶紧朝岸边其他人喊,“会游泳的救大人,我来救孩子!”
村民们立刻应了一声,跳下去三个,朝葛石宏那边划水而去。
“林飞,闹闹就在那块大石头上滑下水的!”安叔及时出现,对林飞喊道。
“林飞,我来帮你!”
“还有我!”
老胡和飞燕也来了,林飞冲他们点点头,道,“应该就在大石头附近,我们散开来找。”
说着一马当先跳了下去,老胡和飞燕也没有犹豫,跟在他的后面。
岸上一直有人忙着给他们照明,只是,一下到水里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完全凭借自己的方向感找人。
林飞以前受过专门的憋气训练,憋气时间比普通人长很多。下水之后亲测深度两米左右,如果有坑洞裂缝之类,就不好说了。他一个猛子直接扎到池塘底部,鱼儿一样快速游动,在最短时间内,把周边摸了个遍,没有,就再扩大搜寻圈。
林飞为了救人,把机体能量全部发挥出来,换气比一起下水的其他人少得多。在岸上看,真的好像一条大鱼在深水里搅出一个个漩涡。
有三个村民一起发力,葛石宏很快就被推到岸边,让人想不到的是,他还要挣扎着往水里钻,大家这才明白,葛石宏不是急昏了头,忘记自己不会游泳的事,而是抱着跟儿子一起去的打算啊。
想想也是,经营这么多年的饭店说倒就倒,老婆说跑就跑,现在就剩儿子相依为命,如果儿子就这么没了,他还有什么盼头?惨还是他惨。
安叔看他这样,就在岸上喊,“孩子是我洗芋头的时候没看住,才会落水的。要死也是我这个老头子先死!你就听我一句,等闹闹真的救不回来了,咱爷俩再陪着一起,几分钟的事情,你再急不至于几分钟等不了吧?闹闹活了,你死了,孩子谁给你养?”
这一番话果然有用,葛石宏像突然被点了穴,坐在岸边不动了,随后脱了力似的仰倒下来。
三个村民这才暂时放了心,上岸坐到他身边。
村子里听到消息赶到这边的人越来越多,十几盏矿灯照的水面雪亮。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心里越来越没有底了,这孩子还有救吗?可怜啊他还那么小。
“奇怪啊,我怎么就看到两个人一直换气,还有一位呢?”突然,有人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