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本是灰心沮丧之际,却是不想才因为含烟的一个“二更天”而曙光初现,紧接着她又主动招供了这件事情,皇上一向思维缜密,总是能从细微之处发现大问题,这也是他从前奉旨办差的时候能够屡屡挖掘到新情况新线索,挖出贪官污吏的重要原因。
天性使然,含烟不过是随口一句,却是立即被皇上抓住了核心。
“为什么你要说那天晚回来了一会儿?那天晚上娘娘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见皇上的脸色才刚刚好一点儿就又立即变得难看起来,含烟实在是太不能理解,这世上简直是没有比皇上翻脸翻得更快的人了!然而不管她再是如何不能理解,皇上又变成了凶神恶煞的活阎王,含烟为着冰凝着想,只得是据实相禀。
“回万岁爷,娘娘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办,而是那些日子,娘娘每天晚上到了一更天左右的时辰就要弹琴……”
“你,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皇上这回是真的要疯了,虽然他的耳朵并不聋,头脑也是万分清醒,含烟的话他是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然而她刚刚所说的那句“娘娘每天晚上到了一更天左右的时候就要弹琴”这几个字在他的耳中听来,竟是如天籁一般,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动听,以致于以为自己身在仙境,出现了幻觉,所以他才会要求含烟再说一遍,他既是想要再确凿一下,更是想再多听一次,让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不是在虚无飘渺的世界里做白日梦,而是在活生生的现实中。
含烟万没有想到,自己平平常常的一句话,皇上又不再是凶神恶煞的活阎王了,而是一脸焦急,一脸期待,一脸激动,眼光中似乎能冒出焦灼的火焰来,果然是这世上翻脸最快之人!
“回万岁爷,民女不知您想要民女再把哪一句再说一遍。”
“就是‘娘娘每天晚上到了一更天左右的时辰就要弹琴’这句!”
含烟听完皇上的吩咐,登时觉得哭笑不得,他竟然能够将她的话一字不差地原样复述一遍,说明他完完全全地听清楚了,也记住了,可即便是这样,居然还要她再重说一遍,这又是为何?她又不是唱戏说曲的,因为这句话唱得好听,皇上还想再听一遍?
见含烟迟迟疑疑地不肯再开口,皇上可是没有那么多耐心,登时又变成了凶神恶煞的活阎王。
“你说不说?”
含烟真是没有见过这么又可笑又不可理喻之人,然而为了冰凝,她不得不将所有的一切疑惑、不满、抵触等等情绪统统都咽回肚子里,机械地回道:“娘娘每天晚上到了一更天的左右的时辰就要弹琴。”
见含烟重复完这句话之后,半晌没有了下文,皇上又急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然后……,那个,娘娘为何要在一更天弹琴?你刚刚不是说娘娘通常都是在早上或是午休醒来之后弹琴吗?怎么突然间又换成了一更天弹琴?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如此出尔反尔,难不成是心里存了鬼花样,想欺骗朕不成?”
皇上不但是这世上翻脸翻得最快之人,也是这世上最理智之人,更是这世上心思最缜密之人。在得到了“冰凝每天到了一更天就要弹琴”这个天大的喜讯之时,他竟是没有因为激动而丧失理智,更没有丧失缜密心思,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含烟回话中的前后矛盾之处,心情一下子从万分惊喜变成了惊恐万状:难不成朕中了这个奴才的奸计,空欢喜一场?
含烟眼见着皇上又在瞬间恢复了活阎王面目,登时是又气又恨,毕竟被人冤枉误会是一件极为窝火的事情,然而若不能尽快洗刷自己的冤屈,岂不是要让冰凝受牵连?为此含烟只得是暂时放下自己的得失,尽快为冰凝洗脱冤屈,当即是掷地有声、义正言辞地开了口。
“回万岁爷,民女回禀您的每一句话都属实,没有半点虚言,娘娘确实是常在清早和午休醒来之后弹琴,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有一天在晚膳之后突然起了弹琴的兴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从那之后,每天都要在晚膳之后弹一会儿琴。只是这个晚膳之后的弹琴是增加了一次,并不是说白天娘娘就不弹琴了,娘娘清早和午后也还是会弹一阵子琴的。因为这是娘娘从五六岁开始学琴的时候就一直是这个习惯,那么多年了,从来没有改变过,所以第一回民女回答您的时候,说的是娘娘平日常在清早和午后弹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朕可真真的是要被吓坏了。含烟的一番解释成功地消除了皇上的疑虑,发现是虚惊一场,皇上在心里暗暗地庆幸了好半天。
见皇上的脸色大有好转,含烟自然也是异常欢喜,于是就趁热打铁多说几句,以便充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不过有一个情形民妇还没有来得及说,就是自从那天去岫云寺上香回来晚了,小姐将琴弦弹断之后,就再不也弹琴了,不但晚上不弹,就是连白天也不弹了,可是把民妇给吓坏了。因为娘娘自幼学琴,刻苦研习,每日不缀,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已经成了娘娘每日不可缺少的差事,偶尔因为生病会断了读书写字,而这弹琴却是一天都没有断过,所以民妇见娘娘从此不再动琴,害怕娘娘因为不适应而生了病,因为弹琴这个事情对娘娘来说,就跟吃饭睡觉一样,人若是不吃饭睡觉就要生病同,娘娘不弹琴也是一样会生病,于是就竭力劝娘娘,可是娘娘竟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后来嫌民妇哆嗦得太多了,还直接发了火。娘娘可是菩萨心肠的主人家,民妇服侍那么多年,可是数得上来的几次见到娘娘朝民妇发怒。这个,民妇所说千真万确,您在前天不也知道了吗,娘娘的琴一直留在了年府,都没有放在陪嫁的箱子里。只是民妇不知道,娘娘怎么在园子也没有置办一架琴呢?难不成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再弹过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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