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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终于意识到,冰凝这一次的病症是选择性地忘记,单单选择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一下子就跌落到了万丈深渊之中,沮丧至极。可是他又没有任何理由责备冰凝,因为这是他自作自受的结果,怨恨不得冰凝,唯有恼恨他自己。
上一次冰凝谁都不记得的时候,他从头到尾都在误会她装神弄鬼,一次次地想尽办法企图揭穿她的“阴谋诡计”。这一次冰凝只是将与他有关的事物忘掉,其它的统统都记得,而他却难得地放下了所有的戒心,没有怀疑她半点,然而这份信任是不是来得太晚了一些?冰凝还能由太医妙手回春,闯过这道鬼门关,感受到他的改变,感受到他的信任,感受到他的真心,两个人尽释前嫌,真心真意相爱一生吗?
皇上对冰凝目前患上的失心症没有半点怀疑,因而此时此刻才更是担心她的精神状况,才更不想她受半丁点儿的委屈,因此即便含烟才刚刚歇息一小会儿,他仍是差人喊了含烟过了。
“你快跟朕说说,月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娘娘好不容易醒来,却是不认得她,非说她是夫人的丫头,无论如何不肯让她服侍,还要处罚她……”
“回万岁爷,从前月影是夫人的丫头,奴婢是小姐的丫头,后来小姐出嫁的时候,担心误了奴婢的婚事,就不让奴婢作陪嫁丫头,夫人就把自己的两个丫头给了小姐,一个是月影……”
“另一个是吟雪?”
“回万岁爷,正是,您怎么知道吟雪也是夫人的丫头?”
“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嘛!”
皇上这才搞明白,原来含烟、月影、吟雪这个几个丫头的来龙去脉是这么回事儿,现在冰凝的记忆只停留在康熙四十八年之前,怎么办呢?从目前情况来看,她的情况不容乐观,昨天因为皇上强行要她接受他是她的夫君的事实就引发了她的情绪巨大波动,赔进了半条命进去,令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违心地与她说起“兄妹”之间的贴心话,现在面对这个棘手的局面,皇上仍是没有想出半点对策,除了让所有的人都在她的世界中,按照她的思维去行事。
“含烟,你现在赶快进去安抚一下你家主子,月影不太了解情况,恐怕她自己还在发懵,更不要说伺候好主子了,所以,你进去之后千万要机灵着点儿,千千万万要切记,一切都顺着娘娘的心意,你家主子从前的情形你最熟悉,昨天又见过了娘娘是如何犯病症的,所以你要安抚好主子,再教好月影如何行事,总而言之,切不可刺激到娘娘,平平安安地过了这段日子,其它的一切都好商量。”
皇上连违心陪着冰凝说“兄妹”之间的贴心话都能够做到,所以他才会话里有话地提醒含烟“只要不刺激到娘娘,其它的一切都好商量。”含烟虽然没有完全领会出来这其中暗含的意思,但是皇上这番谆谆叮嘱也是让她明白,此时此刻,皇上对贵妃娘娘可谓是不惜一切代价,她更是要不遗余力地服侍好小姐才是。
于是月影就在浑身是嘴都不能取得冰凝信任,差点儿被自家小姐逼疯的时候,含烟的出现总算是将她从水深火热之中解脱出来。冰凝见到含烟,也像是见到了大救星一样,还不待含烟开口,就急急地向她救助。
“含烟啊含烟,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快来看看,月影竟然从总督府跑到京城来了,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反正我是没有见到夫人和老爷来信说过这件事情……”
“回小姐,都是含烟的错,是含烟忘记告诉您了,确实是夫人将月影差回了京城,只说您身边缺人手,担心含烟一个人忙不过来,就……”
“哎,不对呀,就算我不管这些府里丫头们的事情,大小姐应该最清楚,怎么大小姐也没有跟我说起来过呢?你赶快去问问大小姐,还有,我都生病了,大小姐怎么都没有来看我呢?连二爷都来看过了,你快去禀报大小姐,就说我找她有事。”
大小姐指的自然是玉盈小姐,含烟也知道玉盈早已经过世,现在冰凝执意找她的玉盈姐姐求证月影来京城的事情,可是把含烟难倒了。
“那个,那个,大小姐这两天去寺里进香,待大小姐回来,含烟再去……”
“什么?大小姐进香去了?怎么姐姐事先没有告诉我呢?”
闹了大半天,此刻冰凝已经是精疲力尽,另外对于玉盈姐姐独自一个人去寺里进香之事很是失望,心情烦闷之下不知不觉地又昏睡了过去。
月影和含烟见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倘若是这个时候冰凝又提出来现在就要去寺里见大小姐的要求,她们可真是没有办法应付了,因此尽管她们都希望冰凝早日醒来早日养好身子,但是现在她又昏睡过去应该是最好的结果,本就身子虚弱,哪儿禁得住这么闹呢?
里间屋终于安静下来,在外间屋的皇上也像含烟和月影一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颗心也终于稍稍踏实了一会儿。知道冰凝又昏睡过去,他这才敢走进屋里来,否则的话,冰凝在清醒的时候一定是会称他为“二哥”的,他既不想做那逆臣贼子的替身,又不想刺激冰凝加重病情,因而唯有趁着她睡下的功夫,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进了屋之后,皇上径直来到冰凝的病榻前,轻轻地坐在她的身边,抬起她的一双手,用自己的大掌将它们合扰包裹在掌心里,然后就静静地一动不动,任由目光满满地洒落在冰凝苍白的脸庞,只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容颜。
过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他又才终于动了动,而所谓的动了动,也不过是将掌心中的那双小手摊开,然后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后来又担心胡须会扎到它们,于是又将这双小手挪到了胸膛,希望它们能够感受到他的心,真心真意,不掺杂半点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