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之间,半个多时辰就这样过去了,小阿哥也顾不得最开始想要出去玩耍却被冰凝按住教授学问而大发脾气的事情,两个成语故事听得是津津有味。福惠将他最喜欢玩的掏鸟窝忘得一干二净,却是苦了一众奴才们,自从六十阿哥发话要掏鸟窝,宫里哪儿有那么多鸟窝可掏?深秋季节又去哪里寻找雏鸟?可是小主子发话了,哪个奴才胆敢不从?不但不敢说一句,还要强撑门面,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就在众人抓耳挠腮不知如何复命之际,却见福惠跟着贵妃娘娘在房里一学就是一个多时辰,马上就要到晚膳时间了,躲过一劫的奴才们在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是万分感激娘娘的大恩大德。
因为今天新学了很多的诗文、成语还有典故,福惠心里既是美滋滋的,又急于向皇上显摆,于是用过晚膳之后又跑到了冰凝的房里来温习,以求在他的皇阿玛面前得到赞扬和褒奖,结果一直都等到了一更天,两只眼皮都不停地打架了仍是没有等来高无庸。即使如此,他仍是不肯回自己的房里歇息,最终竟是趴在冰凝的腿上睡了过去,再被徐嬷嬷抱回了阿哥房。
第二天六十阿哥依然是等到了一更天,等到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迷迷糊糊地离开了冰凝这里,第三天眼看着晚膳用过还是不见高无庸的身影,福惠终于再也忍不住发起脾气来。
“额娘,高无庸那个奴才是不是不好好当差被皇阿玛责罚了?他怎么这么些天都没有过来呢?”
福惠阿哥还只是个小娃娃,只知道见到了高无庸就一定能够见到他的皇阿玛,却不知道高无庸是听命于皇上的,皇上不发话他这个奴才怎么可能擅自过来呢?福惠不明白的道理,冰凝自然是全明白,一连三天都没有见小阿哥确实是一个比较反常的现象,不知道是公务繁忙还是还是身体微染小恙。虽然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但是只凭回府省亲这个天大的恩典,冰凝就无法狠下心来对他恨之入骨,而此刻福惠焦燥烦闷的心情也一并焦灼着冰凝的心,小阿哥是她的心头肉,哪怕是自己付出所有的一切,也不想让福惠受半丁点儿的委屈。
“福惠这是想高无庸了?”
“是啊,额娘!额娘您赶快发话把高公公给叫过来吧!”
“噢?叫高公公过来做甚?”
“高公公来了,孩儿就能见到皇阿玛了呀!”
果然不出所料,他想见的只是皇上罢了,哪里是什么高无庸,冰凝虽然心下了然,但还是想多听听福惠的想法。
“你想见你皇阿玛做甚?”
“背书给皇阿玛听呀!皇阿玛可喜欢听孩儿背书了,皇阿玛那里还有好多好玩的玩意儿呢,上一回孩儿看到一个稀罕玩意儿,跟皇阿玛讨要,皇阿玛说了,如果孩儿背书背得好,就把那个稀罕玩意儿赏给孩儿。”
“噢,额娘听明白了,你这里哪里是想你的皇阿玛了,分明是想那个稀罕玩意儿了。”
“不是的,不是的,您知道那个稀罕玩意儿是什么吗?是一支夜里还能发光的笔,孩儿有了那支笔,夜里都能写字儿呢,也能像皇阿玛那样宵衣旰食地做学问,将来长大了也能够像皇阿玛那样日理万机地办差事。”
“哎呀,六十阿哥果真是志向高远,额娘都要自愧不如呢。既然你这么想要见到高无庸”
“那您就赶快吩咐齐公公去请高公公吧。”
即便是冰凝吩咐了小武子去养心殿,请的也只能是皇上而不是高无庸,除了那一回之外,她还没有做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事情,到时候养心殿的奴才见到齐公公,又是黑灯瞎火的大晚上,定是以为她被打入冷宫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熬不住了,差小武子过来跟皇上求情,谁会相信竟然是福惠阿哥想要见他的皇阿玛呢?
只是回府省亲的恩情需要感谢,福惠阿哥思父心切的情绪也需要安抚,被人误会虽然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但比起那两个需要来讲,或许脸面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想到这里,冰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好,好,额娘这就吩咐齐公公去。”
不一会儿月影就将小武子喊了过来,小武子一听说要去养心殿走一趟,当即也是惊诧万分。
“回主子,您是要奴才现在去一趟万岁爷那里?”
“正是,给万岁爷带个话儿,就说咱们宫里一切都好。然后,然后你再留着点儿心,打听一下万岁爷这些天是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了,还是差事太多”
不要说养心殿的奴才会误会,就是自己家的奴才,大管事儿齐公公都误会了。当他听了冰凝的这个吩咐之后,因为太过奇怪,竟然连回复一句都忘记了。咦,自家主子可不是争风邀宠之人,从前跟皇上闹得个天翻地覆都不肯退却半步,这一次怎么好端端地竟然主动打发他前去请皇上呢?难不成自家主子改性子了,不怕其它宫看她的笑话了?
冰凝因为一心想着谢恩和成全福惠阿哥,根本没有想到会被自家奴才误会,此刻见齐公公半天没有回声儿,当即也是有些不太高兴。
“齐公公你快着些吧,这都马上就要一更天了呢,时辰不等人呀。”
“噢,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这就赶快去办差事去。”
当高无庸听了小武子传来的这个口信儿之后,就像他刚刚在冰凝面前惊诧不已一样,高公公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你家主子亲口吩咐你过来报个平安信儿的?”
“正是,正是。”
“齐公公,贵妃娘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没有,没有,好着呢。”
“那就是哪个主子给娘娘气受了?”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你家主子怎么突然间想起来要报这个平安信儿的呢?”
“我可真的是一丁点儿都不知道,主子差我跑这一趟腿儿我就赶快跑了,哪里知道其它什么。”
“小武子,你可千万别骗我,若是害我着了什么道儿,我可是第一个就要寻到你的头上!”
“哪儿能呢!高哥哥您是什么身份,弟弟我又是什么身份,岂能不知天高地厚?”
“记着你自己的这番话就行,别到时候咱们兄弟闹掰了,再埋怨哥哥我不留情面。”
“是,是,弟弟绝对不敢,绝对不敢。”
高无庸从小武子这里讨不半点内情,但是主子的吩咐也不敢不从命,只得是先将小武子打发走人,然后进屋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皇上的神色,见他没有或喜或怒或忧等等面色,这才心情忐忑地开了口。
“启禀万岁爷,刚刚小武子过来传年主子的话来了。”
“噢?他人呢?”
一听说冰凝差小武子过来传话,皇上的第一个反应跟高无庸一样,以为她生病了,急得他当即就将笔摞在了桌上,噌地一下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高无庸被皇上如此过激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心里说话:那贵妃娘娘不是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吗?怎么万岁爷一听小武子过来了就这么激动?早知道就不把他打发走了,留着直接给万岁爷回话多好,省得自己一问三不知。
高无庸以为皇上现在对贵妃娘娘是厌弃至极,生怕齐公公在场又要惹得龙颜大怒,因此才会早早将他打发走人,哪里想到竟是这个结果,万岁爷这是心里有年主子还是没有呢?说有吧,打入冷宫快一年了,说没有吧,一听小武子过来传话这么激动,如此矛盾的态度令高无庸几乎无所适从了。
“回万岁爷,小武子传完话就退下去了,刚刚奴才问过了,年主子这些天身子都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跟其它宫的主子也相处甚好,没有什么别扭或是过节,只是差他过来给您报一个平安,让您宽心放心。”
一番话说下来,高无庸早已经是冷汗淋漓,毕竟他实在是摸不准皇上的脉,不知道现如今贵妃娘娘到底是受宠还是遇冷,只得是暗自庆幸刚刚多问了小武子几句,而多问的那几句也是因为从前皇上对她颇多恩宠,以致令高无庸现在已经习惯成自然地多了几句嘴。
听了高无庸这几句解释,知道冰凝一切安好之后,皇上的这颗心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一些,只是待他收回紧张神色重新坐回椅子之后,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止不住地犯起了嘀咕。毕竟深深地相爱过,因此他对冰凝的性子简直是了如指掌,那可是从来都是只吃软不吃硬的丫头,从前他们不管闹得有多么不可开交,甚至将她流放到别院,将她们母子别离,冰凝也从来没有给他服过软让过步,这一回虽然有他恩赐了回府省亲在先,但是依着冰凝的性子,她又怎么可能舍得下脸面主动向他谢恩示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