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然而从当事人的口中说出来就又不一
“哈哈,哈哈!张大人真是客气。”
“马齐大人,承让,承让,您独具慧眼,谁不知道?况且皇上的御笔,岂有认不出的道理?您这是送了敝人一个顺水人情,张某人承让,承让了。”
“恭喜张大人,眼力真是高超,在下佩服,佩服。”
道理虽然全都参得透,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越是不想被人注意到,却越是逃不掉,这不,马齐几乎是止步不前地在等待他了,马齐驻足前方,他总不能也寸步不行吧?那样的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在养心殿门外小广场上成何体统?于是当张廷玉故作不知的样子径自走在出宫的路上,马齐果然与他并肩同行起来,而且还是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地开了口。
此项事情商议完毕,皇上心情极好,于是趁着这股高兴劲儿放了众人各自回府歇息,其它事情待下午再议。待一众人等自养心殿前殿鱼贯退出之际,马齐倚老卖老故意拖延着行进的步伐,实际上他是在等张廷玉。张廷玉因为抢了在座之人的头等大功,虽然是被逼无奈,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去想原因了,只是看着结果眼红,他这个久居官场之人,众生心态早已经是分析得极其透彻,人红是非多,在这个风口浪尖之上,他还是夹着尾巴小心做人为好,要知道怡亲王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可是无人能及,却还那么行事低调,毕恭毕敬,他一个没有皇亲国戚背景的新晋窜红的政坛新星更是要小心使得万年船。
皇上原本是既想尽孝心,又不想落下自高自大、难担重任的口实,现在既然群臣都众口一词表态只有他的墨宝才与景陵最为相称,那他可就毫不客气了,不但欣然接受,更认为名至实归。
两朝元老马齐之言具有相当重的份量,既然马齐都竭尽夸赞的事情,诸大臣也都立即看出了门道,好事都被张廷玉和马齐抢了先,他们完全沦为陪衬,谁肯甘心情愿?于是在座之人明知那两人是极尽拍马之能和事,结果非但不会提任何反对意见,更是极力随声附和,争先恐后。
“启禀万岁爷,您的御笔之作,简直就是浑然天成,而且仁孝诚敬之意,溢于楮墨之间,与陵寝这等大事实为相称,圣祖仁皇帝在天之灵,极欣慰矣。”
皇上的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股极强的意得志满之意,在座之人全都是人精,立即听了个明明白白,也无不后悔刚刚让张廷玉出头,白白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一个个全都是万分后悔不已的表情。特别是马齐,上次因为秘密立储的事情压不住火气当面锣对面鼓地跟皇上正面冲突一次,这一次实在是不想再重演一遍,结果哪里知道这一回的隐忍退让竟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裳,让张廷玉那个死对头风风光光地博了皇上的欢心,真是愚蠢到家了。此时见皇上心情极好,又不甘张廷玉之后,于是皇上话音才刚落下,他就赶快开口,以期亡羊补牢。
“各位大人,你们竭力推崇的这幅字,实乃朕之拙作。朕刚才已经说过了,不必选朕的字,现在各位大人一致推举,看来实属天意。”
众人呈一边倒的态势评论着张廷玉首选的这幅字,皇上虽然隐有不安,但终于还是放下心来:不管各位大人是不是真心认为朕的字堪当此任,不过朕已经给了你们说话的机会,是你们自己放弃了,是你们自己心甘情愿随声咐和张大人的,那就休要再怪朕不懂谦让。不过朕不谦让,并不意味朕心中有愧,朕就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免得你们这些人背地里再反悔捣鬼。
……
“此幅笔力甚劲,简直就是大气磅礴。”
“微臣觉得此乃上乖之作,其余均无出其左右。”
“微臣也是觉得此幅甚佳。”
众人本就是拿张廷玉当枪使,好不容易开了这个头,其它人岂有不纷纷跟进的道理?否则还要张大人当这个出头鸟做什么!
“张大人中意的是此幅,不知其它几位大人中意的是哪一个?”
虽然是自己期盼的结果,然而当这个结果真实在到来之时,他的心跳却更是加快了许多,也慌乱了许多。原本他是担心被众人选不上,没有面子而难堪,现在是被张大人选上了,却也是难堪,只不过此难堪非彼难堪,他是因为自己心中的那点儿小心思被张廷玉洞悉而难堪。虽然他特意隐去了题字和款识,然而皇上的笔迹字体在场之人谁不知谁不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溜须拍马还能是什么?如此胜之不武简直是比没有被选中还要令他脸面无光,于是慌乱之间都不敢望向张廷玉,而是赶快将脸转向另外一侧,心虚地开了口。
不过皇上的担心实在是杞人忧天、纯属多余,因为当他顺着张廷玉的手指方向定睛一看,当即是既惊讶不已又欢喜不已,张大人中意的那幅字,不正是他自己书写的那一幅吗?
皇上见张大人率先开口,对于他识实务地铤身而出虽然甚是欣喜,然而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心腹,皇上的心中不免仍是不免有些紧张。毕竟这么多的字摆在一起,任人评判,他虽然自负,但也有些担心,万一自己的字没有被选上,脸面还是有些挂不住。另外张廷玉虽然是自己的心腹,然而此人有时也甚是迂腐,弄不好选中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翰林小吏之作,那他这个皇帝的脸岂不是丢到天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