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诚亲王那爽朗的笑声响彻牡丹台的那一刻,冰凝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她知道这一次一定是在劫难逃。
她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十四阿哥,更没有料到遇到十四阿哥之后,她会是如此的震惊,不仅仅是震惊于两个人的不期而遇,也是震惊于他的容貌。
如果说婉然与十四阿哥是一对貌不合神相离的夫妻,那么西北这三年,时光雕刻机将他们一点点地融和,至少在相貌上,两个人真的是越来越像是一对夫妻了。相反塔娜倒像是个外人似的,白白净净,水水灵灵,哪里像是从西北返京的少妇,不知情的人以为她这是刚刚从江南游历归来。
婉然的容颜被岁月无情地侵蚀,十四阿哥也没能逃过时光的磨难。此时此刻出现在冰凝眼前的他,任由西北的风沙吹黑了脸膛,吹皱了皮肤,吹白了鬓发,才三十四、五岁的人,看上去,那样貌居然和大他十岁的王爷差不多。
骤见十四阿哥,冰凝直觉这十年真是时光飞逝如电,恍然如梦,即使如她这样聪慧之人也万万想像不到,永和宫中初遇的那个意气风发、玩世不恭、亦正亦邪的十四阿哥,才只这短短的十来年的历练,竟是成长为足智多谋、骁勇善战的将帅之才,而有如此国之栋梁,平叛乱、振国威,实属本朝之大幸,百姓之大福……
这一番感慨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冰凝立即意识到,眼前的十四阿哥,是一个多么不合时宜之人,错误地出现在这个错误的地点。她是受害者,他更是受害者,他是为梦想、为信念而生的人,特别是在距离这个梦想仅仅是一步之遥的时候遭遇如此沉重的打击,冰凝实在是不敢想像,以十四阿哥这种顺风顺水环境中成长,充满骄娇二气之人能否承受得住这样的变故。
相反,她一丁点儿都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一丝半毫。反正她一直都不想再活下去,或许这一次总算是寻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终于可以解脱了。虽然说女人的名节比生命都重要,可是曾经的冰凝求死的愿望是那样的强烈,只是苦于没有办法,迫不得已才要苟延残喘。自裁是被严令禁止,甚至是株连家人的行为,但是大清朝没有哪一条例律规定,对于因为名节而被治罪的女人会株连家人。
因此直到被王爷抱起,抱离这个是非之地,冰凝的大脑仍是一片空白,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做任何辩白和解释,是死是活,一切听天由命。死,如愿以偿;活,苟且偷生。
于是冰凝任由王爷抱着她,在园子里七转八转,转了许久许久,都没有到达目的地。这一路下来,他变得一言不发,而她继续保持沉默。他再也不是刚刚在众人面前处惊不乱、从容不迫、温情脉脉之人,那专注而深情的目光一去不复返,那忧心关切的话语也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他那急速而剧烈的心跳。
冰凝被他的一双大手所钳制,丝毫动弹不得,脸颊恰好被抵在他的胸口之上,那急速而剧烈的心跳将她的头震得剧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