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用“乐捐”的方式来度过财政危机的计划也就完全的破产了。如今只能撑一天算一天了。
面对着这样的局面,崇德皇帝忍不住对几个人心生怨恨了。这几个人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薛冰庭,这不仅仅是因为王德化查出薛冰庭贪污,更是因为“乐捐”这件事情,是薛冰庭想出来的,甚至李国瑞这个目标都是薛冰庭确定的。结果,这一番操作,不但没能让他弄到钱,反而惹出了“九莲菩萨”的事情,让他白白的死了一个儿子,还在天下人面前丢了脸。虽然他知道这“九莲菩萨”的事情,是薛冰庭也无法预料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崇德皇帝迁怒于他。
还有一个人也让崇德皇帝有些不满,那便是掌印太监王德化。一般来说,当一个太监已经在司礼监担任掌印太监了之后,皇帝是不会让他继续兼任东厂提督太监的。只是崇德皇帝对王德化很是信任,又加上他觉得作为可能的继任者的曹化淳虽然忠诚,但似乎有些太过朴实,只怕容易被那些奸人蒙骗,所以还一直让王德化兼任着东厂。如今看来王德化一个人是担不起这两挑担子——他若是当初出你的好一点,李国瑞又怎么会死在大牢里面了呢?如果李国瑞没有死,那想来“九莲菩萨”也不会,那说不定阿狸还有钱也都……
不过王德化的忠诚还有能力他还是相信的。所以崇德皇帝决定,就让他把东厂提督太监的位置让出来,交给曹化淳好了。
至于薛冰庭……
“贪官该死!”崇德皇帝对自己说。
崇德皇帝正要让太监去把王德化和曹化淳找来,却听到外面有人通报,说皇后和田贵妃一起来了。
崇德皇帝有些纳罕,一般来说,他在乾清宫处理政务的时候,后妃们是不会主动来打扰他的,如今皇后和田妃一起过来,这显然很不寻常。
“难道又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崇德皇帝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皇后和田妃进来了,田妃对他叩了头,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皇后说:
“皇上,承乾宫今日又出了两桩意外的事,贵妃特来向陛下奏明,请旨发落。”
崇德皇帝听了一惊,瞪着田妃问:“什么意外的事?”
田妃哽咽说:“臣妾罪孽深重,上天降罚,一些不祥之事都出在臣妾宫中。自从阿狸死后,他的乳母神志失常,经常哭泣,近日回家治病,没想到竟然会在今日五更自缢而死。她的家人将她自缢身死的事报人臣妾宫中不到半日,两个原来服侍慈焕的宫女便也跟着自缢死了。”
这件事很不平常,宫中像这样半日内三个人接连自尽的事从来没有,崇德皇帝怀疑此处必有蹊跷。打量田妃片刻,觉得不像与她有什么关系。变向皇后问道:“皇后,你是后宫之主,这件事你怎么看?”
周皇后欠了欠身道:“皇上,臣妾觉得,乳母抚育阿狸五载,义属君臣,情犹母子。一旦阿狸夭殇,她悲痛绝望,为此而死,也是有的,而且应予优恤表彰。至于那两个宫女,想来也应该是这样。”
说到这里,周皇后顿了顿,又道:“毕竟,他们是阿狸的乳母和近侍,与阿狸休戚与共的,这事情应该没有别的道理了。”
崇德皇帝的心里虽然还有些疑虑,但是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宜深究,便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就对他们加以表彰,这事情你去处理就是了。”
周皇后应了下来,便带着田妃退了下去。
等周后和田妃走了,崇德皇帝便将王德化和曹化淳都叫来,吩咐王德化以后专心司礼监的事情,将东厂的事情交给曹化淳,又勉励了他两句,便让王德化先下去了。然后他对曹化淳道:“曹伴伴,有人说薛冰庭贪赃枉法。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如今接过了东厂,便给朕查查这件案子,帮朕将这个蛀虫贪赃的钱财都挖出来!”
曹化淳跪下接旨,然后也去了。
崇德皇帝叹了口气,他知道薛冰庭贪污的事情肯定是有的,说实话,崇德皇帝也知道,如今朝廷中真的清廉得像海刚峰那样的大臣怕是一个都没有的。真要查,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有问题。他固然痛恨贪官,但此时,他却莫名其妙的产生了这样的一个念头:“要是薛冰庭是一个和严唯中一样的大贪官该多好!”
严唯中是几十年前的首辅,当年他倒台的时候,从他家里一共查抄出三万余两黄金,近三百万两白银。
“若是有这么多钱,那倒是能缓一缓了。”
不过崇德皇帝也知道,薛冰庭那里肯定不会有这么多钱,这倒不他相信薛冰庭比严唯中更有节操,而是因为,严唯中当年担任首辅十四年,而薛冰庭才当了三年的首辅,他到哪里能弄得出这么多钱?
“只希望杨先生能尽快剿灭张炳忠了。”崇德皇帝只能这样想了。
崇德皇帝挥手让曹化淳离开,却见王德化居然又回来了。
“出什么事情了?”崇德皇帝问道。
“皇上!”王德化跪下,先汇报好消息,“杨总督送回捷报,官军在玛瑙山大破张炳忠,斩首两千余级。俘获张炳忠妻妾多人。杨总督正调动官军乘胜追击,务求全歼。”
崇德皇帝听了,喜形于色道:“朕就知道,还是杨先生可靠!还是杨先生可靠!”
低下头来,却见王德化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喜色,便知道肯定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便又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皇上,”王德化的声音有些发抖,“黄自得从商洛山中出来,并没有南下,他只是往南边虚晃一枪,然后……”
“黄自得跑到哪里来了?”崇德皇帝一下子站了起来。
“黄自得跑到河南来了。”王德化道,“黄自得先是偷袭了嵩县,嵩县毫无防备,被黄自得一鼓而下,县令等人全部失陷。黄自得这贼子又让人拿着嵩县的印信,装成求救的,骗下了汝州的城门,然后占据了汝州。”
“黄自得占据了汝州?核实过了吗?”崇德皇帝问道,他知道,这消息要是真的,那就真的麻烦了。朝廷如今主要的军队一部分在辽东,那是动也动不了的;然后一部分在湖广,正在镇压张炳忠;还有一部分在陕西,防着黄自得。如今整个中原地区,都非常空虚。几乎没有立刻就能调动过来的部队。而今年河南又是旱灾,地方上报灾的奏章都要堆满了桌子了,河南如今遍地流民,黄自得哪怕人再少,只要进了河南,一转眼就能裹挟起数万甚至是十多万的人马。到时候,要花多少钱才能把他们镇压下去?
“陛下,已经核实了。”王德化道,“黄贼占据了汝州,还向其他地方发出檄文,自称要‘吊民伐罪’,多有狂悖之言。”
崇德皇帝见这个消息得到了证实,不由得双腿一软,便瘫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没有说话。
“皇上……”王德化小声道。
“阁臣们都知道了吧?”崇德皇帝问道。
“范先生,张先生,陈先生,还有傅兵部都已经在了。”王德化回答道。
“立刻摆驾武英殿……”
……
武英殿中,几位大臣磕完了头,崇德皇帝给他们赐座。等他们坐下了,皇帝马上问道:“诸位爱卿,应该已经知道汝州的事情了吧?不知此事该如何应对?”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说话。
崇德皇帝知道,这些人是在担心多说多错。便直接点名道:“范先生,如今你是首辅,你觉得该怎么办?”
范复纯自从入阁一来,一向是采用佛系当官法的,也就是皇上说啥就赞同啥,大家说啥就同意啥,从来不做出头鸟,因而,江南的一些狂生甚至将他比作宋朝的王圭,称他为“三旨阁老”。
但是佛系当官法确实是有效,那些官比他大的,一个一个的因为办事不力或者什么别的原因倒了台,只有他,虽然没什么功劳,但是一直也没犯过什么错误,而且也不招人讨厌,凭着资历慢慢升官。如今以前的首辅薛冰庭一出事,他居然就成了首辅了。如今皇帝提了问题,他依旧照着老习惯,打算看看大家怎么说,然后再看看皇帝怎么说,然后顺着大家的意思说就是了,没想到,皇帝居然直接点了他的名字。
“老臣……老臣……”范复纯慌忙道,“老臣以为应该严令各地加强防范,不要再给黄贼可乘之机……另外……另外还要赶紧调动军队镇压。”
“调动哪里的军队镇压?调动军队的钱从哪里来?”崇德皇帝问道。
“臣……臣……”范复纯的额头上开始出汗了,“臣觉得可以从……从湖广调兵……要不从山东调刘泽清还有安徽的刘良佐……至于开拔银子,老臣觉得应该问户部……”
范复纯赶紧飞起一脚把球踢到了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陈发圣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