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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让人感觉很不踏实。
束海却冷冷道:“她?好得很呢!”
狴犴不解:“我怎么有些糊涂了呢?之前听骏猊说,送她来的时候也是好好的,两个人都没有吵架,这怎么突然之间连什么话都没了?莫不是,真的要丢开手散了不成?”
“你啊,还真是一根筋。”
束海突然摇头叹道:“他们若真是打算散了,覃柏又何必托你带东西给她呢?她还高高兴兴地收了?”
“那,怎么连句话都没了呢?”
“我问你,覃柏跟皇后关系如何?”
“相敬如宾。”
“那就是说不怎么样咯。”束海扁扁嘴:“是不是从来都未跟她走近过半步、连话也没有多说过半句吧?”
狴犴点头:“听骏猊说,大概就是这样吧。自从迁都回到燕京之后,他就一直吃住在永乐殿上,从未去过后宫,也没临幸过哪位妃嫔。每日勤于朝政,一心扑在修书的事上,废寝忘食地;生活单调又乏味,就跟个苦行僧一样。皇帝当到他这份上,谁见了都替他不值!”
束海闻言也忍俊不禁:
“有的人,一辈子大概只会喜欢一个人。哪怕是身边繁花似锦,心里也独独只惦记着最爱那一枝。倒也不见得是多能吃苦、多么懂得克制,只是天性使然,心里装着比放纵情欲更要紧的事罢了。”
“可是先前,覃柏一得空便缠着骏猊要来巫山寻她。怪的是,自那日河间府城楼上一别,竟是再未提起过。”
“因为他想通了。”
“想通什么?”
“他想通了雪河为什么要离开,因此就也十分清楚自己当下最该做什么。”
“唔,也是。他早该明白的,就雪河那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甘心做人妾室呢?”
“不,重点不在这里。别忘了,当初她跟覃柏好的时候,在王府也只是个侍妾,连侧室都不算呢。”束海纠正道:
“身份和形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覃柏心里就只装着她一个,余妙瑾站在对立面上,是他需要时刻堤防的对象;后来局面发生了变化,他的身份在余妙瑾面前不再是秘密了,关系也从敌对变成了队友,这可就大不一样了。
这在覃柏看来并没有什么,局面倒是变得对自己更有利了。以他的立场,觉得跟余妙瑾肯定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有误会,只要解释清楚就行了。
但是实质上呢,无论余妙瑾对他有没有心思,只要她存在,对于雪河来说就已很不公平了,后面的日子也不可能太平。以雪河的智慧,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置身于这种糟糕的两难局面之中呢?”
狴犴倒是不以为然:“不就是宫斗嘛!雪妹还会怕这个?……就她那性子,没事都得整出点事来,活生生的无风三尺浪!您还指望着她能去过什么样的太平日子?连我都不信!
余妙瑾要是敢动争宠的念头,雪妹开不开挂都能名正言顺地灭了她,我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束海不禁有点生气,敲桌道:“你怎么还不明白,这根本不是输赢的问题!”
“诶?”
“入了这个局,就已经是输家了。”
束海叹气道,一脸‘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打个比方:你比狗聪明,你跟狗一样聪明,你还不如狗聪明——你更能接受哪一个?”
“……”
“所以你干嘛要跟狗来比呢?”
束海接着说道:“无论爱情有多么美好、多么宝贵,如果需要拿尊严来交换,那必须立刻掉头走开——让人失去自我的爱情是注定不能长久的,而且死相很难看。”
“按您这种说法,那后宫里的女人都是傻子么?”
束海正色说道:
“不,在不同的游戏规则中,人是会有不一样的活法的。若我只是个普通的山野村夫,我的女儿被选入宫中做了皇子妃子,那就是件光宗耀祖、出人头地的大好事,一步踏上人生巅峰!无论她在宫里混成什么熊样,也都算是人生赢家了。”
“嗯哼,因为人的需求不一样,价值也不一样。”
“这话你总算是说对了。”
束海终于点点头,又道:“我徒弟是什么人?根正苗红的仙二代!上古战神重黎的宝贝闺女!连天帝都视如珍宝,被凡间的二手皇帝纳入后宫当了个妃子?就算她不要面子,我这张老脸都要丢尽了好吗?”
“还,好吧。”
狴犴皱着眉头,勉强说道:“人分高低贵贱,爱情是不分的嘛。也不能只顾着面子吧……”
——老纸也是根正苗红的仙二代,喜欢上一个琴谱化的灵怎么啦?丢脸吗?
束海看着他,摸摸下巴,似乎是猜到了他的疑问,十分认真思考了一阵:
“你知道么,当初雪河还没出生的时候,天帝曾经跟你娘半开玩笑地说,若是生了个男孩,就想立他做太子。”
狴犴不由得一惊。
天帝从上古时代起便是个老光棍,既没有皇后也没有子嗣,只有一位长姐便是战神重黎。
“当然,他说完这话便被你娘骂了。”
狴犴不由扶额。长公主重黎是最听不得别人以性别说事的,哪怕是天帝也不行。
束海啧啧道:“天帝立刻道了歉,你娘便又说:‘若是个男孩,便由着你随便怎么历练他去,反正男人就是注定要多受些磨难才能成器;可若是个女孩,我重黎的女儿必是举世无双的,只怕这三界之中最尊贵的皇冠,也配不上她。’”
狴犴苦笑道:“肯定是我娘原话没错了。在她眼里,男子就跟天生残缺没差的,说什么做什么都难以让她满意;唯有女孩才是完美的,最合她心意,也最得她宠爱。”
束海立刻一脸嫌弃道:“也休要说你娘偏心!无论天资还是容貌还是为人处事,雪河就是样样都比你们几个死直男要强!”
“好好好,您徒弟样样都是最好的。”
“你也不用酸,说不定将来她真就做了女帝呢?”
束海长舒一口气,望着窗外说道:“三界至尊,那可不是谁都敢想的!……啧啧啧,站上权力巅峰的女神,怎么可以有一段当人妾室的黑历史呢?”
哪知话音未落,雪河竟是去而复返,推开门一脸兴奋道:
“四哥,你送我去趟京城吧?”
狴犴嘴角抽了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束海——老怪,打脸不?
束海显然是脸上有些挂不住,有些恼羞成怒道:“你什么情况啊?十年都等了,这会儿又跑去闹什么妖?”
雪河愣了愣,听他语气竟是气急败坏的,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略显尴尬道:“我,就是,突然想吃燕城的小点心了,馋得慌。”
真是个好理由。
狴犴忍住笑:“成啊,反正我闲着没事,就送你一趟好了。”
“谢谢四哥!”
雪河开心地应了一声:“我去换件衣裳就来!”说完转身又蹬蹬蹬地跑出去了。
狴犴立刻笑出声。
束海黑着张脸:“……妈的,还是死师徒吧。”
“别别别,您这岁数这阅历,收个徒弟着实不容易。”狴犴笑着劝道:“你跟她置什么气?狗屁不通的,凑合过吧。”
“没出息的死丫头,吃货,呸。”
“那可是未来的女帝,您用词还是须得谨慎才是。”
“她要能当女帝,三界才真是要爆炸了!”
狴犴一阵哈哈大笑,丢下脸色铁青的老怪,转身出门寻雪河去了。
——
如今的燕城与以前可是大不相同。
气势宏伟的皇宫自不必说,以前青砖黑瓦、灰头土脸的破旧小街道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豪华热闹的楼厦林立,灯红酒绿,和车水马龙的街市。
骏猊说好了请客,在京城最有名气的酒楼定了满满一大桌,如今点心吃了两轮,菜都上齐了,东道却还没来。
狴犴和停云作陪,与雪河有说有笑地聊着近来京城发生的各种新鲜事。
“我还以为你到了燕城,肯定先要去见覃柏,没想到居然是先下馆子。”狴犴笑道:“你师父骂你这句吃货倒是没错的。”
“见自然是会见的,只是没这么当紧。”
雪河却不以为然道:“他都当了皇上了,整天那么多人围着他转,插翅难逃!我急什么?”
“哈,那倒是。”
“倒是停云,身上的戾气比上次见你的时候要少了许多!”雪河笑眯眯地给停云布菜,说道:“可见我四哥还是挺上心的,这些年没少奔波吧?”
没等停云说话,狴犴接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她落得如此,原也是因我而起,我自然要更为上心。”
“不错,在世间行走这些年,四哥也变得会讲话了呢。”
三人正在闲聊,听闻楼梯传来阵声响,隔着屏风望见一个人朝这边走来,虽然模样瞧不太真切,想必应是骏猊来了。
从外头到这雅座的隔间不过相距数步,然而他才刚露个头,周围几桌客人原本热闹的说笑声戛然而止,随即就见好几人缩头缩脑地悄悄下楼,逃也似地溜了。
就连店里的伙计也是变颜变色,战战兢兢将他迎了进来,连腿都在发抖。
整个一层楼,不一会儿工夫便是鸦雀无声。如今正午时分,异常的寂静与楼下形成鲜明的对比。
骏猊仍如往常一样一身素白色飞鱼服,披着黑色的斗篷,脚上穿着官靴,一脸严肃地来到面前,落了座;伙计哆哆嗦嗦地奉茶上来,宛如伺候索命的鬼差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