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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以前,雪河才不在乎这些!闯祸从来都是家常便饭,哪怕把王府搅个地覆天翻她也不在乎,反正小河神肯定护着她;只是现在情况变了,她不想让覃柏太难做。
雪河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乖乖坐在窗边,无聊地望着外头。
二公子赵文煦竟然也来了,身后还带着几名中年军官。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穿着官服的官员、戎装的军人还有王府中豢养的幕僚,一波又一波,络绎不绝地都聚到永乐殿上,前前后后竟是差不多有七八十人。
覃柏曾跟她说过:赵峥自从到燕城做了王爷,虽然表面上韬光养晦,愣是把好色之徒的名声散布得天下皆知;实际上却是一刻都没消停过,暗地里结交、拉拢江湖死士,重金招募门客谋臣,为了造反的皇帝梦可谓煞费苦心。
雪河暗中算了算:今儿这阵势,有头有脸的核心人物怕是都到齐了。
尽管内室大门紧闭,屋里根本听不到外头的动静,想来此时的大殿之上肯定已是十分热闹了吧?
回想起近日来哥哥们闹出的动静,雪河不由得有些担心:三哥支取了王府库房里所有的现银和粮米,老二老五不仅接管了王府亲兵卫队,还时不时去燕城守军里转悠;四哥在外采买了大批军备悄悄囤在城郊的深山里,方圆五百里的粮仓差不多都要被他给搬空了……
他们这八个人做事向来高调,大刀阔斧地折腾了好几天,连覃柏都被他们欺负得不敢说话,底下这些人还不知被收拾成什么样呢。如今这些大魔王一下子全都出门办事去了,府里这帮人那还不得抓紧趁机找主子告状啊?
覃柏,他能顶得住么?
这八个人也真是的,说走就全都走了!也不留个人处理突发情况!就连雪河身边的小兔都被赑屃没收了,两个人都没有法力,要真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雪河越想越觉不妥,趴在门后隔着窗户纸隐约瞧见外头人影攒动,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她刚想打开点门缝,老内监慌忙上前阻止,使劲摆手,低声道:
“夫人不可啊。”
雪河满脸堆笑,恳求道:“知道知道!……就,开个小缝听听动静,保证不出声!成么?”
老内监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只当她是闲得无事就要作妖,一个劲地摇头摆手。
“阿翁~我保证不捣乱!”
雪河抱着他的胳膊使劲摇晃,各种撒娇、讨好磨了他半天,张麻子到底拗不过她,还是将那红漆木的大门轻轻开了条一指宽的小缝,雪河赶忙就把脑袋凑了过去。
果然,永乐殿上,各色人等站了个满满当当,七嘴八舌的全是在抱怨雪河的哥哥们。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现在全府上下居然全都知道那八个人是雪河的娘家哥哥,好么,什么勾结外戚假公济私、吃里扒外、挥霍无度、刚愎自负,把王府上下搞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这黑状告得,具体什么事没听清,雪河被强塞了满耳朵成语,感觉头都大了两圈。
偷偷往上头瞄了一眼,见覃柏端坐正中,面沉似水,竟是一言不发地由着底下的人乱哄哄地吵作一团。
哥哥们前脚才刚走,这群人就有预谋一样齐整整地全来了——这哪里是告状,分明是串通一气、很有目的地逼宫来了!
当然,这些人对赵峥意图谋反的小算盘早就心知肚明,只是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能明说,就只痛心疾首地大喊着“吾等皆是为了王爷的大业着想”此类云云。
覃柏性子忒软,根本就镇不住这群人。
若是纵着这些人把哥哥们赶出王府,近来这些日子全都白忙了不说,赑屃的整个计划估计都得推倒重来。
这么下去可是不成!
雪河一咬牙,刚想推门出去,却被老内监使劲按住了肩头:
“使不得啊!小夫人!”
“反正是冲我来的,我与他们理论就是!”
“夫人平时多么冰雪聪明个人,这会儿怎么就糊涂了呢?”老内监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劝道:“您亲自出去跟他们理论,无论是何结果,您都是死罪啊!……您这不是让王爷为难么?”
眼下这局面,就算她有舌战群儒的本事把这些人全部驳倒,也是无用!王府的规矩和体面永远是第一位的,而她不过是个女子,一个小小的侍妾,人微言轻,朝堂上站的这些人根本不会听她说话,哪怕她再有本事、讲得再有道理,也没可能力挽狂澜。
只要随随便便的一句“成何体统”,就得立刻出局。
凡间的游戏规则跟天上不同,身为女子,在没有身份地位和仙术的情况下,必须得开动脑筋想想别的法子,硬来的话显然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忍着,眼前这是男人的战场,只有等哥哥们回来才能翻盘。
“文煦,去把大门关上。”
闹哄哄的大殿上,覃柏突然不阴不阳地扔出这么一句。
“是,父王。”
赵文煦像往常一样穿着戎装,大踏步走到门口,身上的铁甲片哗哗作响。他亲自伸手关好大门,正欲转身回来时,却见覃柏一摆手,他愣了愣,会意,手按佩剑立于门口,活像个门神一般。
众人不知是何意,渐渐安静下来,小声地交头接耳。
覃柏的目光冷冷地投向人群,将案头那份檄文拿在手中,交给站在身边的世子:
“文炽,念。”
世子称是,上前一步,双手将那卷轴接过,缓缓展开来。当看到“奉天靖难”四个大字的时候,满脸惊骇,嘴唇轻轻颤抖着迟疑半晌,竟是一个字也不敢出口。
赵文炽天性忠厚老实,覃柏也并没打算难为而他,紧接着便冷笑一声道:
“本王替你来念。”
说着,覃柏面色凝重地慢慢站起身,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双手倒背,踱着步子走下台阶,口中缓缓诵道:
“我皇考太祖高皇帝,当末世乱离,群雄角逐,披冒霜露,栉沐风雨,攻城野战,亲赴矢石,身被创痍,勤劳艰难,危苦甚矣;然后平定天下,立纲陈纪,建万世之基。封建诸子,巩固天下,如盘石之安,夙夜图治,兢兢业业,不敢怠遑。不幸我皇考宾天,奸臣用事,跳梁左右,欲秉操纵之权,潜有动摇之志,包藏祸心,其机实深。
……”
听到此处雪河不由得会心一笑:他倒是现学现卖,给这些人背起靖难檄文来了。
不过,这一遍他显然背诵得更加走心,声线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厚重感——尤其前面讲述赵峥和太祖皇帝父子二人并肩作战、打天下的部分,念得尤为情深意切,把赵峥完全演绎成一个赤胆忠心、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元勋。
他故意放慢语速,稳稳地踱着步子走入人群当中,神态威严,用鹰一般锐利的目光逐个审视着他们的表情。
原先人群里还有个别在小声议论的,此时竟是戛然而止;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立刻谦恭地垂下眼睛,竟没有一人敢与他对视。大殿上一片安静,唯有宁王赵峥在铿锵顿挫地念诵檄文,中气十足,掷地有声,慷慨激昂的噪音回荡在永乐殿上,原先人群中躁动的情绪一扫而光,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地静静聆听。
连雪河都不禁暗暗赞叹:大哥真是没看走眼啊!这小子,果然是个表演天才啊!
雪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在人群中走了一遭,脸上始终带着王者的威仪,目光中闪烁着睿智;他身上散发出的骄傲和自信,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度,与先前截然不同!眼前的覃柏,已经完全无法把他跟从前那个怂成一坨的小河神联系到一起了。
覃柏一边背诵着檄文,看似无意地向内室瞥了一眼,雪河透过门缝冲他竖了竖大指,他显然是看到了,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
若不是这个小动作,她还真以为他是被谁上了身,变成另一个人了呢。
看来之前的功夫没白下,覃柏不仅听进去了,还都学会了!真真是把她教的那句“你们这群王八蛋”给演绎到了极致。
而那篇檄文,讲究的可不仅仅是文字功底。其主要作用是煽动舆情,为起兵造反找一个无比正当而光鲜的理由,以号召集结更多的拥护者。
文章上半部陈述前情,塑造了赵峥老黄牛一样吃苦耐劳的忠臣形象,待铺垫完毕,文风陡然一转,引出主旨:太祖皇帝打天下不易,然而新君年轻昏庸轻信谗言,残害忠臣良将,薄待藩王;但是,我毕竟跟皇帝是亲叔侄,我念及骨肉亲情也不忍苛责,因此我们不反朝廷、只反奸臣——
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我们得发动一场正义且必要的战争:靖难,清君侧。
蚆螛的文章写得漂亮,逻辑严谨,思路清晰,尤其结尾部分措辞激昂,在覃柏激情澎湃的演说下,众人听得群情激奋、义愤填膺,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都恨不能立马抄起个什么去跟朝廷干上一架。
整个大殿上的气氛顺利地被覃柏带偏,所有人像是被洗脑一样全都忘记了当初来这的目的,开始热血沸腾地纷纷地向主子表起了忠心和造反的决心:什么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恨不能立马就揭竿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