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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河当即翻了个白眼:“我娘说,那男人该看的东西。”
覃柏嘴角抽了抽:
“将来有机会见到令堂,看来我有必要跟她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雪河一脸怜悯地看看他:“我建议你最好,不,千万别这么做。”
“为什么?”
“在我们家,大事小情一般是我娘说了算,虽然就数我舅舅官最大——连我舅舅都不敢提的事,你还是省省吧。”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雪河提起她的家人,覃柏都莫名会脑补出这样的画面:
某个深山老林里,住着厉害、霸道的狐仙妈妈,俊俏老实、怕老婆的书生爸爸,本事挺大的狐狸舅舅,还有精灵古怪祸害一方的十个小狐狸崽子——数最小这个最是撒肤肤的,大概还未成年?结果被马匪拐了去,如今落自己手里了。
表情僵住,冷汗三条。
雪河出人意料地突然蹦起来,像只小猴子一样攀到他身上,双腿盘上他的腰、胳膊挂在脖子上:
“所以,就带我一起去嘛!”
“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别开玩笑。”
他故意拉下脸来,奈何她柔软可人的小身体一贴上来,哪怕隔着盔甲,覃柏的表情立刻就有些繃不住,宠溺地伸臂抱着她,柔声哄道:“刚才我那个死鬼哥哥不是说了,打仗都是要死人的,一点也不好玩……”
“谁开玩笑啦?”
她却一脸认真:“我可以帮你忙的啊!”
覃柏一脸痛苦:“怎么说我也是个王爷,带兵打仗这种事都还要让女人帮忙……我不要面子的吗?”
“那你是想要打胜仗,还是要面子?”
“……”
覃柏就觉得一阵老阔疼:“这不是一回事。”
“我一定要去!”
覃柏只当她在耍小孩子脾气,把她的手掰开,轻轻放到地上,刚想再劝,越不防她又蹦了起来,这次直接用两指夹住他的鼻梁:
“你若不答应,我就叫你当众露馅!”
这回覃柏真有点怕了。
任何一种法术皆有忌讳,比如易容术,就最忌讳人触碰鼻翼两侧的迎香-穴,若被人拿住此处,易容术立刻就会失了效用。
“能不能别闹了!”
“我在很认真地跟你说话!而且没有在跟你商量!”
雪河正色说道:“你要敢偷偷丢下我!只要你前脚走,我就立马放火烧了你的王府!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看看!”
覃柏这回真是服气了——果然逆天而行要遭报应,天知道他是命犯了哪颗煞星,竟然遇到这小祖宗?
“……你赢了。”
覃柏认命地叹了口气,彻底放弃抵抗。
“真乖~!”
雪河立刻就松了手,捧起他的脸来使劲亲了一口,兴冲冲地跳到地上,先跑到窗边把小兔的符纸收了,一边解裙带一边往内室里去:
“你等我一柱香的工夫!我收好行李换身衣裳就来!”
“……好。”
覃柏少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对眼前这小妖精完全无计可施。
他之前虽然也像模像样的穿着铠甲到长城边上溜达过一圈,但是第一次见到两军交战时,第一次看到被砍飞的残肢断臂在眼前横飞,亲眼见到一腔热血喷到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血腥气——客观地说,尽管有亲兵侍卫把他保护得风雨不透,还是吓得差点就尿了裤子。
覃柏可不像他的变态哥哥,真的是看到打架会逃跑,看到流血就闭眼,看到杀人要尖叫——正经是个阳光正直、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好少年!
虽然出于专业演员的职业操守他坚持到最后一刻,但是那天当他回到城郊给雪河置办的外宅时,下马时候腿还都是软的。
生平第一次上战场,全靠一流的演技才算强撑着没有穿帮。所以,当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把那小美人抱进屋,两眼一黑就直接在她床上昏死过去了。
战场真是好可怕,打死我也不要再去了!宁可在家多看十天半月的公文和兵书,也不要再亲自去打仗了!
所以,当他看到雪河手脚麻利地盘起长发、收拾出一个小包袱背到身上,又换了一身青色的短衣小褂、脚上穿着鹿皮小短靴出现在眼前时,他仍然觉得她肯定只是觉得好玩才嚷着非去不可:
“你这是要去打猎吗?”
摇头,语气无比坚定地纠正道:“打、仗!”
“……”
恕我直言,如果我是马匪,看到朝廷派来这样的官兵剿匪,我当场都能笑死过去。
发觉他眼中的鄙夷,雪河不高兴地拉下脸来:“你别瞧不起人!我可厉害着呢!”
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而且,打仗也不全是凭着好勇斗狠,要用智谋哒!叫什么来着……”雪河翻着白眼想了半天,终于想起那个词来:
“——上兵伐谋!我娘说的。”
“你娘好厉害。”
反正拗不过她,而且上次出征时的阴影都还没走出来,如今一想起这事来心里都仍然一阵阵发怵,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精在身边,兴许能壮壮胆?
覃柏伸手摸摸她的头:“没事,实在不行,我就带你跑路。虽然我打仗不行,但是我跑得快!一般人根本撵不上我!”
“喂!”
雪河听了一阵泄气:“刚才说‘就算一定要打仗,我也不能让士兵们白白送人头’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是有些胆气的!怎么能说怂就怂了呢!”
“话是这样说!我……我又不是真的赵峥!王爷戎马一生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也称得上是位常胜将军!我不过就是只管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涨水的小小河神嘛!我一个文官,这,这,隔行如隔山的嘛……”
“你能不能有点志气!”
雪河气结,伸手就撕起他的脸皮来:“打仗这种事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嘛!你还读过那么多兵书!懂那么多道理!你扮王爷这么久都没有穿帮,演技那么好、脑筋那么灵活!我还一直挺佩服你的说!”
“……真的吗。”
“真的呀!你是我见过读书最多、最会打仗的河神了!超棒的!”
意外地听到夸奖,覃柏也不顾脸皮正被她揪得生疼,竟然有些害羞地笑笑:“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最会哄人的小狐狸了。”
“啥?”
两人正在说话,这时听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老内监的声音:“王爷,前头兵营又派人来催了。”
覃柏似乎突然间就有了信心,重新换好易容术,声音也陡然一变,沉似洪钟:
“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根据探子的线报,漠北这拨最猖獗的马匪约摸有五千人左右,老巢就在长城以北五十里外、与风雷刀谷交界处一带。
如今时至深秋,漠北之地就要进入大雪封山的严冬了,马匪为了储备过冬的粮草物资频繁骚扰商队和百姓,近来还甚至将手伸到燕城,可说是十分嚣张。
上奏朝廷之后,皇帝下旨剿匪。
赵峥从燕城守军处调拨了两万精骑,经过三天的准备,即日开拔,带兵朝漠北腹地挺进。
本以为带着这小狐狸精会添个累赘,甚至还特意为她准备了马车,谁知道她换了男装,竟是骑了匹火红色的军马,始终跟在身后都不曾掉队,即不嚷苦也不嚷累,安安生生地,倒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英姿飒爽的模样,令人刮目相看。
只是,无论怎么打扮成男孩装束,哪怕脑袋上还扣着个大了一号的头盔,那粉团样的小脸,精致俏皮的小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孩子。
看似从小娇生惯养,原以为她只是一时觉得好玩才硬缠着要来,没想到她竟跟普通士卒一样纵马赶路,休息时一起啃干粮,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一连三天的急行军,赵峥带着人马如期到达漠北腹地的第一个驿站,稍做休整,等后续人马物资等陆续到齐后再继续行进。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自到了这荒漠驿站的头一天起,原本寂静一片的戈壁上便刮起了大风,卷起漫天黄沙,遮天蔽日,鬼哭狼嚎一般。
而且诸事不顺。
由于糟糕的天气,运送补给的车队要推迟一天才能抵达,而深入漠北的探子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送回,让原本心里就没底的赵峥更慌了。
天色渐晚,军帐里烛火昏黄。
与将领们交换了意见,最终的结论是仍是再等一日。赵峥有些沮丧地回到营帐,见小兔面无表情地端着盆水从里头出来,雪河大概是刚洗漱完,歪在床上歇着。
帐蓬顶被烈风吹得呼呼作响,好像有只手在故意拍打一样。
老内监服侍他卸了甲,也悄无声悄地退了下去。
收了易容术,覃柏像散架一样大字形摆在床上,雪河凑上前问:“怎么?不顺利么?”
“没有一样是顺利的。”
覃柏苦着张脸:“带兵真是好难啊!要操心的事也忒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