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法严宗的和尚,待在唐门寺干什么?
轮椅行驶在前往朱雀大街的路上,长生收回思绪,打开了包裹。
两套唐门寺的修行装,两双皮靴,一张唐门寺俗家弟子的户碟。
佛门弟子专用的修行装,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毒瘴不沾,外界根本买不到。
佛门户碟,其实是一块长方形的黑色玉牌,长生这块是新的,滴血认主后,玉牌上才会显现出文字。
佛门户碟比一般的身份都好使,各地畅行无阻不说,还可以得到各地寺院的照应。
而且户碟上只有法号没有姓名,便于隐藏行踪。
胖大士抑或龙海大师的这份礼物,非常之贴心。
也不知道我的法号是什么?
叶长生挤破手指,将一滴鲜血滴在户碟上。
血液渗进入黑色的玉牌,整个玉牌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一股深沉浩大的气息,由内向外逸散而出。
古朴的文字闪动着金光,从玉牌的表面浮现了出来。
叶长生看着玉牌上的法号,不禁哭笑不得。
“少爷,这是什么?”推车的大锤忍不住问道。
长生摇摇头,笑着说道:“大锤,去完分店,我们晚上再去听戏好吗?”
“好啊!”大锤开心点点头。
他喜欢看戏,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小娘子,真好看!
朱雀大街,街尾,一座两层的小楼正在整修之中,紧闭的大门内,不时传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田文秀笼着双手,激动又紧张地站在台阶上,不时抬头看看那块蒙着红布的牌匾。
他不知道叶公子为什么看上他,他只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可以改变他命运的机会。
官场失意,儒道修行停滞不前,家有病重老母,三个孩子还要念书,生活的压力让田文秀不堪重负。
被总督府扫地出门后,田文秀回到郡城,也尝试过别的生计,但除了欠下一屁股的债,一事无成。
万般无奈之下,他才去了天宝街的黑市,沦为一个骗子。
当然,读书人的事儿,不能说偷,更不能说骗,那叫劫富济贫。
买得起灵武级长剑的人,哪个不是富贵闲人?
用他们的钱来接济我这个穷人,有什么不对吗?
田文秀一直这么告诉自己,直到遇上了叶长生,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羞耻。
身在沟渠,也应心向明月。
人生已是如此苟且,倘若连心底的最后一份真也没了,那他还剩下些什么?
田文秀啊田文秀,这一次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
街道那头,一群武士簇拥着一位华服少年,昂首阔步来到小楼前。
一位武士躬身道:“公子,就是这里了,小楼后面还连着一个五进的院子,郡守府拍卖的产业中,就数这一家最好!”
龙家大少爷龙少游,打量了片刻,满意点点头:“本公子的店,就开在这里了!”
河道巡察使楼云鹤倒台后,郡守府从楼家查抄的房产,早就被城中的权贵私底下挑选了一遍。
他们挑剩下的,才会拿到拍卖会上公开拍卖。
换句话说,参加公开拍卖的人,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龙少游早就打听好了,否则也不会直接找上门来。
凭借龙家和郡守府的关系,拿下这个门店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忽然一阵风吹过,小楼大门的上方,一块红布滑落下来,露出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问剑阁?”
龙少游仰望牌匾,嗤笑道,“这么丑的字也好意思挂出来,这家店主人的品味,实在是”
“莫愁老人?”
龙少游又看到牌匾下方的落款,再次嘲讽一笑,“笔触之间一股匪气,也好意思自称莫愁?”
龙家武士们应和着,纷纷大笑起来,心中却也安定了不少。
能挂上如此粗鄙的牌子,不更说明这家店的主人,在郡城没有势力和背景吗?
他们初来乍到,遇上的第一个对手就是个弱鸡,好兆头!
“喂,你是干什么的?”龙少游终于发现了田文秀的存在,趾高气昂问道。
田文秀骄傲道:“问剑阁,知客!”
龙少游讶然:“你是这家店的知客?”
田文秀没有回答龙少游的话,而是语重心长道:“这位公子,我们东家是不可能把店转让给你的。”
龙少游笑了:“这是为何?”
田文秀也笑了:“我们东家不乐意啊。”
龙少游又笑了,他身后的老者犹如一道闪电,猛地窜了出去。
等老者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头提溜着田文秀的衣领子。
“砰!”
田文秀被重重摔在地上,眉骨破裂,鲜血从眼角缓缓流淌而下。
痛苦地哼了一声,田文秀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一只脚踩在后背。
田文秀脸和胸膛紧贴着地面,又是愤怒又是屈辱。
他好歹也是儒家门徒,又一把年纪,何曾让人如此羞辱过?
田文秀拼命挣扎,奈何那只脚犹如一座大山,压得他动弹不得。
咸鱼也想翻身?
龙少游看着挣扎的田文秀,不禁莞尔一笑,减轻脚下的力道,让田文秀把脸偏转过来。
田文秀侧脸,怒声道:“你快点放开我,免得东家来了,你们无法收场!”
“威胁我?”龙少游冷冷一笑,“好啊,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们东家出来。”
龙少游脚尖一挑,田文秀瘦弱的身躯横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大门台阶下。
两个龙家武士冲上前,拳脚雨点般落在田文秀的身上。
“喊啊,快喊啊。”
两个武士肆无忌惮地笑着,不忘看向那两扇紧闭的大门。
路人和商家的围观,更加助涨了他们的凶性,两人下手更狠了。
田文秀满地打滚,鼻涕眼泪齐飞,后悔到姥姥家去了。
他硬怼龙少游,确实有“找打”的意思。
倘若自己挨顿打,能在叶公子那里落个人情,这顿打也就挨得值了。
可他哪想到,这俩孙子会把他往死里打。
更没想到都这会儿了,非但叶公子没出现,问剑阁里也没一个人出来。
自己找的虐,含泪也要受完。
田文秀双手抱头,一声不吭,他唯一一件没有打过补丁的儒衫,惨烈无比地被鲜血染红。
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
一道人影飞掠而出,宽大的袖子卷起一股劲风,呼啸向前。
两个龙家武士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堪堪站稳。
叶家大供奉丘天佐,不怒自威的目光,看向龙少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