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视着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王府,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此时却有一种陌生跟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泛了上来。
夕阳的余晖把建筑物的影子投射到地上,形成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阴影,仿佛是一只只不知名的怪兽躲在阴暗处,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李骛猛然加快脚步向三宝苑走去。
三宝苑,是李骛从小住的院子,如今住着他们一家人。不仅是因为李骛的小名叫做“三宝”,在这个院子里还有三件稀世珍宝:‘碧玉麒麟’,是由一整块碧绿色的翡翠雕刻而成,通体碧绿,不见一丝的杂色,麒麟的神态也是活灵活现的十分逼真,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两只眼睛,眼神中似乎透着霸气,神奇之处是这个碧玉麒麟能在夜里能自动发出一种光来,照的屋子里如同白天一样;‘暖玉枕’,长一尺,宽、高各半尺的长方形暖玉,中间略微的凹陷,四周打磨的异常光滑,据说是前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的心爱之物,这个暖玉枕不仅冬暖夏凉,常年枕着睡觉,即可以保持头脑清醒,还能保持头发乌黑润亮;还有一对粉彩汝窑的方口花斛,虽然看似普通,但是却内有乾坤,一般的花斛如果插上鲜花,最多也就能放五至七天,这对花斛则不然,鲜花不仅经年不腐,就是颜色也能保持如初的鲜明艳丽。
这三件宝物被放在了三宝苑,足见敬亲王爷跟王妃二人对这个小儿子的宠爱。
一路上,李鹜对眼前的一景一物都视而不见,只是机械的迈动着脚步向前走着,眼看着三宝苑就在眼前了,李鹜的耳边仿佛想起了杜子沣曾说过的一番话来,脚步不由得就慢了下来。
那是三春刚进京城不久,李鹜还沉浸在一家团圆的喜悦之中,却被杜子沣递了一张帖子给请到了京城著名的清韵茶楼。
一见面李鹜就笑嘻嘻的说道:“杜大人怎么不忙政务,有时间请我喝茶了?”
在桃花坳生活的那三年时间里,李鹜跟杜子沣由相看两厌慢慢的也变成了朋友,李鹜带着手下的侍卫们协助县令杜子沣破了不少的大案。他们共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危险时刻,彼此之间的成见与隔阂逐渐的化解,情谊在不断地生长,男人们之间的友谊也许不像女人那般细腻,但是,却是最经得住时间考验的。
杜子沣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略微抬了抬眼皮扫了李鹜一眼,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政务要忙,请李三爷喝茶的时间还是有的”,杜子沣现在吏部任职,虽说眼下只是个从五品官,但是却是前途比较好的员外郎。
杜子沣年纪轻轻的便从一个外放知县而一跃升为从五品的京官,说是平步青云也不为过,真是前途不可限量,除了家世的原因,他个人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李鹜虽然跟杜子沣二人是好友,但是,有一件事始终令他耿耿于怀,杜子沣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却依然是单身一人,京城里的名门不少都想把他招为东床快婿,怎奈都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杜子沣每每都是态度亲切语气坚决的婉拒了,他本人也被京城的媒婆界纳入了黑名单,而杜府的大门也由每日媒婆来来往往变成了今日这般冷清。
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李鹜是了解杜子沣的心事的,如果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依着李鹜的脾气,定然会劝说杜子沣依着自己的心愿把心中惦记的女子就是抢也要给抢回来,如今却是万分的无奈,一点的脾气全都没有,因为他知道杜子沣心中最放不下的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女子就是他李鹜的妻子陶三春。
因为杜子沣在一次酒醉之时,拍着李鹜的肩膀说道:“李鹜,你听着,别看你是什么亲王的儿子,能娶到三春那么好的女孩子,实在是你的幸运,我羡慕你,同时我也痛恨老天,让我心痛,我将会抱憾终生,李鹜,你听着,你绝对不许辜负三春,否则的话,我将带着三春远走他乡,让你也尝尝失去宝物的滋味……”,
这虽然是一番酒醉之人的酒醉之话,但是,李鹜明白,这绝对是杜子沣的心里话,杜子沣是个君子,对待三春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始终如同兄长般的疼惜关照,丝毫不越雷池分毫,就是言语间也是如同亲人般的和煦,从不闻有任何的暧昧之语。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今日杜子沣的一番话算是把他的心思表露的清清楚楚,这让李鹜在欣喜之余却又感到了危机。
欣喜的是他终于让杜子沣失态一次,让杜子沣羡慕嫉妒一次,杜子沣终于有一样不如他了。
因为一直以来,李鹜觉得自己除了出身比杜子沣高贵一些之外,其他方面都比不上,比如,在学识上,杜子沣不仅出口成诗,而且满腹的文章,常常被陶安赞不绝口。为人处事上,李鹜似乎如同长不大的顽劣少年,而杜子沣却已经主理一县的政务,处处显示出一种老成持重的样子,最令李鹜不爽的是,岳父陶安一家把杜子沣当做了家人,事事都与他商量,而杜子沣也常常以大舅子的身份自居,对李鹜这个妹夫指手画脚,丝毫不惧他堂堂的凤子龙孙敬亲王之爱子的身份。
李鹜记得有一年初春的一天凌晨丑时末,杜子沣突然出现在桃花坳,他把还在睡梦中的李鹜给喊了起来,招呼道:“赶快带上人给我走一趟,出大事了”,口气十分的严肃焦急。
一直以来,杜子沣给李鹜留下的印象是心思缜密,遇事不慌,就是特别能沉得住气的人。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杜子沣焦急的样子,初春的季节,天气乍暖还寒,又是凌晨,很是有些凉意。可是,李鹜看到杜子沣的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他一时忘记了打瞌睡,禁不住轻笑了下,调侃道:“哎哟,杜大县令你这是热的满头汗呐?真是罕见,今儿个算是开眼了……”,
没等李鹜的玩笑话说完,杜子沣严肃的打断了他,“昨天一晚,我们县里一共失踪了五名年轻女子,家属们已经在衙门闹开了,估计那伙贼人还没跑远,我们要在开城门之前找到他们的落脚处,即使不能立马抓获,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也好啊”,
李鹜一听,这可真是出大事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回首招呼跟随在身边的于四海道:“老于,你马上带上几个人跟我走一趟”,回过身却对着杜子沣嘟哝道:“破案子是你这县令的职责,你却来折腾我……”,话没说完,就见于四海屈膝跪在了面前,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问道:“老于,你这是在做什么?没睡醒?糊涂了?”,这几年于四海一直跟在李骛身边,他们二人虽说是主仆关系,但是却更像是朋友。
于四海看着李骛诚恳的说道:“三少爷,这次不同于以往,这伙贼人都是亡命之徒,实在是危险的很,杜爷的差事我带几个人去就够了,三少爷您就在府里等着听消息吧……”,
李骛一听不乐意了,“我说老于,你这是瞧不起本少爷呀,想当初,本少爷那也是什么阵场都经过的,怎么能被区区几个人贩子吓住?这要是传出去,你让本少爷的面子往哪搁?赶紧起来招呼人去吧”,
于四海执拗的躲过李骛伸过来扶他的手,坚决地说道:“三少爷,当初王爷安排小的来到三少身边,就是要小的保护好三少的安全,我不能让您去涉险,王爷知道了会责怪小人的,王妃也……”,
“好啦好啦,我说老于,你还真是犯轴哈,你现在是本少爷的护卫,别整天的王爷不离口”,李骛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于四海的话,“你如果舍不得王爷,我可以让你回王府去……”,
于四海一听就知道三少爷的霸王脾气上来了,赶忙磕了个头,小心翼翼的说道:“三少息怒,小人不是那个意思,小的实在担心三少您的安全啊”,
李骛照着于四海的屁股踢了一脚,“废话少说,本少爷是一定要去的,你如果担心本少爷的安全,就多带些人去,快去安排人手”,
杜子沣在一旁看到于四海无奈的点头应“是”,转身去安排人手,回身对着李骛施礼道:“多谢三少爷仗义出手,下官代表本县的百姓对三少爷的侠义之举表示深深地谢意,下官虽为一县之父母,怎奈人单势孤,有心而无力,无奈之下想到三少出身高贵,实乃凤子龙孙,身边能人济济,若能得到三少的援手,实乃本县百姓之幸啊,原以为三少只不过是一只银样镴枪头,今日得见三少的豪气,实乃大丈夫是也,下官实在佩服得紧呐……”,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骛张嘴作呕吐状,捂着腮帮子说道:“打住,杜大老爷这是打翻了醋缸子了,酸死人了……”,话没说完,就看见于四海带着十几个身高体壮的侍卫跑了过来。
李鹜一看,心中不禁暗自赞叹:于四海办事真是地道,根本不用吩咐,带来的人当中有一半曾经在军营当过斥候,让这些人去寻找那些贼人的下落最稳妥了,另一部分都是身手极好的擒拿格斗高手,一般的小贼三五个的都近不了身。
杜子沣也看到了于四海带过来的人,一看其中有几个看似其貌不扬,但是两只眼睛却格外有神,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斥候一类的人,不禁满是羡慕的看了看正在揉着眼睛打哈欠的李鹜几眼,心中暗道:这小子真是好命,本就是一个打架斗殴的小霸王,手下却配备了这么多的能人,唉,但愿这小子能有所改进,也不枉王爷为他操的心,也能让三春有个依靠。
李鹜跟三春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人跟着杜子沣回到了县衙。
李鹜等人到了县衙,此时天际才刚刚露出了一抹朝霞,县衙门前却已经围满了百姓,李鹜看了一眼赶路赶的满头是汗的杜子沣一眼,幸灾乐祸的笑了笑说道:“杜大老爷真是治理有方啊,我看贵县也是人才济济嘛,百姓们在杜大老爷的治下,众志成城,肯定能逮住贼人,看来,我这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怕是排不上用场喽”,说完还得意的冲着杜子沣努了努嘴。
杜子沣没理会他,用眼神示意衙役们走后门。
杜子沣带着一行人拐进了县衙的后门,到了后堂上,对李鹜等人说道:“三公子,你们是先休息一下还是听我审案子?”,
李鹜看了一眼于四海,还没等开口呢,就听于四海说道:“还是让三少爷休息下,我们跟着杜公子升堂吧,这案子不易拖延,越快下手越好,不能给贼人们转移的时间”,
李鹜一听忙摇着头道:“我也不休息,我也跟你们一起吧”,心里却把那伙贼人恨的要命,搅合的他都不能好好睡个觉,等逮到他们的,一定千刀万剐,好好的出出这口气。
杜子沣跟李鹜等人一商量,这案子就在大堂开审,让围观的老百姓都听一听,看看谁能供一些有关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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