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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提是她没有顶着艾欧的壳子。
蜜桃色的短发服帖顺滑，头顶因为之前被青鸟蹲着当落脚点而有些杂乱。眼睛瞪得大大的，暴露出那双异样的眼瞳。纯净的玻璃似的蓝眼睛，会听从光线的变化折射出颜色各异的蓝，而那些顺着瞳孔辐射出去的红色瞳线，此刻隐约有扩散的趋势，看着颇像是临近夕阳的天空，随时会被最后的火焰侵染成滔天的血红。
站在这里的艾♀欧，和以前真正的艾欧少有的几次生气表现极为相似，剪掉刘海后露出的那张脸更是透着双胞胎特有的一模一样的精致五官。尽管如此，明眼人还是能够一眼看出“艾欧”脸上属于艾娅的神韵——
艾娅生气的时候，脸颊会微微鼓起，显露出极为明显的不满，而艾欧则不显山不露水，只有身后几乎实质化的怒火会表明他在生气。艾娅生气的时候，眼角会上挑着看你，仿佛随时会伸出尖牙利爪扑上来咬你一口，而艾欧眼神平淡，既不上扬也不下垂，就那样直视着你，却生生令人有种被蔑视的感觉。
他们一样，却也不一样。
***
这对双胞胎就这样开始了冷战。
因为要去的是一个位于深山的小村落，明石国行干脆撂挑子化作原型太刀挂在初雪的腰间，以此逃避崎岖的山路。于是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一行三人在山路间行走。
初雪也是心大，从路旁随便摘了个果子，用衣袖擦擦便放到嘴里，一口咬下去酸的脸都皱到一起，怎么看怎么滑稽。
不过，再滑稽也总比现在强。
大约这是双胞胎人生中的第一次吵架，不管哪一方都没有退步的打算。啊，也不对，真正不打算退步的是艾♀欧，至于艾♂娅，有很大可能性是在苦恼要怎么解释。不过长期不开口的人乍然要说这么多事情，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说。
而且，连吵架都是第一次，更别提他们要怎么知道和好了。
深感自己劳碌命的初雪上前两步，一手一个将两个少年少女搂住脖子靠在一起。
“艾欧，不道歉是不行的哦。还有艾娅，对你隐瞒事情，我也是有份，所以，不要只和艾欧生气啊。”
兴许是因为初雪的眼神太真诚，目前少年外表限定中的艾娅，仅仅稍微犹豫片刻便软化下来。
其实她后来已经不是那么生气了，但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吵过架，而且以前有什么事都是艾欧主动让着她、宠着她，所以在不生气了之后，艾娅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和好。
这样想着，她清清嗓子，将艾欧原本的声音改换成自己最擅长的女性的声音。艾欧拥有广阔音域似乎是身体附带的，艾娅也是最近才慢慢摸到一点诀窍。
“再一次一起走吧
一直都很感激你的温柔
所以想要变得更强
为了能继续前进（*1”
正是因为知道艾欧作为哥哥对自己究竟有多好，所以，艾娅才会想尽办法就为了让艾欧亲口告诉她，他究竟瞒了她什么。虽说不用想就知道绝对和她有关，但是，艾欧为了这件事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这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知道自己对于艾欧来说究竟有怎样的意义，所以绝对无法忍受自己会成为他的弱点。
小小的趴伏在树干上的蝉，抖抖翅膀便继续吸附树汁。林间的歌声几近透明，仿佛在倾诉什么，连路旁的飞鸟都收拢翅膀停下脚步，歪头看着面带微笑的少年与抿着嘴不知如何开口的少女手拉手一起走的模样。
“那个时候，你死了。头颅滚落在我的脚边，怀里拥抱的是尚且有余温的，你的尸体。心，很痛，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有你的死亡占据了我的视线。”
“然后，我歌唱了。”
“心里想着，除了我与你以外的人，全部去死好了。但是，体内的力量与歌声，吸引来了【神】。”
“【神】说，不断给它演奏、演唱歌曲，就会将你还给我。”
“这，就是那个【契约】的全部了。”
艾♂娅有些不自在的转转眼睛。左眼的眼罩遮住了一半，但是，□□在外的右眼，却能毫无阻碍看到这个世界的丰富多彩的颜色。
花的红，草的绿，树的翠，虫的青，鸟的褐，云的白，天的蓝，太阳的光……但是，现在和这些相比，艾欧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看到艾娅的表情。
“并不是，故意瞒着的。”
“只是，不想你难过。”
艾娅喜欢力量。
很早以前开始，她就是讨厌弱小追求强大的人。说不清是天生的，亦或是后天培养的，但是，在兄妹俩还在母亲的那栋小小的木屋里的时候，艾娅就已经很懂自己要在什么时候听从母亲的话，又在什么时候可以随便任性。而在音忍村度过作为一个孩子最重要的成长期后，艾娅更是彻底歪掉，将弱肉强食的法则贯彻到底，具体影响可以参考在她遇见赤王后，就一直比安娜还乖巧的模样。
知晓了迄今为止自己的性命还有自己以为的自由，其实全部是用艾欧的束缚来换取的之后，艾娅她又能真的不去在意吗？
“我……还以为自己变强了呢……”
短发的少年抬起手，掌纹之间，紫色的不知名的结晶咔啦咔啦生长出来。它凝结成一柄细而锐利的长剑，艾♀欧一挥，便是劲风扫过，而山路侧方一块拦路的巨石瞬间便化作切口平滑整齐的两半。
“呐尼酱，我……我是你的【弱点】吗？”
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能做好，就连与生俱来的能力，都是艾欧比较出色。尽管不显山不露水，但若是认真起来，艾欧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占领一座城市。
可他从未这样做过。
即使艾娅目前顶着原本属于艾欧的外表，但是他依然毫不介意，甚至握住妹妹的手，对她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高冷的冰雪总在艾娅面前悉数融化，如同涓涓细流，一点一点滋润着双胞胎二人之间的别扭。
“不，你是我的【意义】。”
正如艾娅在最初中忍考试死去时，艾欧发疯到企图拖整个世界一起死去的时候一样。对哥哥大人来说，只有妹妹在身边对他微笑，他才有自己是真实活着，而不是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虚无度日、依靠幻想和回忆来漫无目的活着的虚无感。
艾娅是他仅剩的亲人，也是他确认自己活着的道标，更是他努力活下去的意义。或许最初母亲告诫他作为哥哥要保护妹妹，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但是真正让艾欧将这点视作全部的，却还是艾娅对尚处暗牢之中的自己伸出的手——
他人的手，有着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温度。打破囚牢锁链的时候，即使自己满身尘污也毫不犹豫拉住自己离开。掌心一直记得那时柔软的皮肤触感，至于之后重见天日的喜悦，以及那一天兄妹俩交叠的双手，全部都是艾欧忘也忘不掉最重要的宝物。
很久以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再不是他的恐惧了。
艾娅是艾欧作为人的最大最柔软的部位，也是他人性的枷锁。尽管艾娅知道自己对艾欧来说非常重要，但是重要到这样程度的话，即使是她也会忍不住觉得沉重，乃至无法负担。
所以，艾欧从来没有开口说出过这些。
但是今天，他却用他的眼神，他握住艾娅的手，明明白白将这些全部说了出来。
艾娅会不安吗？艾娅会害怕吗？自己胸中这股沉重的爱，无论是青王还是尼特罗都曾说过这很危险，话语里也都无一例外暗示自己这很危险。
他抬头，却只看见艾娅对他笑得无比信任又亲近。
“以前有人说过，人在保护什么的时候，才会发挥出最强大的力量——我也是一样的。迄今为止想要变强、变强、变得比谁都要强，全部都是为了尼酱。”
“为了保护尼酱，我什么都做得到。但是，现在我的明白了，真的想要保护尼酱的话，我最应该做的不是别的，正是好好保护我自己。”
这样说着，她对艾欧晃了晃手里的地图。出现过《黑暗奏鸣曲》的地方统统都被初雪画了圆圈，而当这些圆圈相互连接后，那些线与线的交错点，便出现了一个很大的交集处。
“不过呢，这样还是不够的。不管是我想要保护尼酱，还是保护好我自己，还是需要强大的力量。而且有了力量的话，尼酱说不定就能摆脱那个麻烦的契约了——所以尼酱，我们去把《黑暗奏鸣曲》找出来吧~，好么？”
艾欧眨眨眼。因为在深山崎岖的道路行走，身后长长的头发被他拜托初雪高高束成马尾。那些又长又软的头发在后背轻轻晃着，尽管闷热却舍不得剪掉——毕竟那是艾娅的头发。
正如以往每一次艾娅对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一样。
当然，这一次也是。
不过他们没想到，在他们前往遗迹寻找《黑暗奏鸣曲》的时候，会和另外一拨人撞上。
黑发的青年笑起来的样子温润知性，额头的逆十字刺青在昏暗的遗迹里摄人心魄。漆黑的大衣下摆垂着，手中还抱着书本，若不是背景是一片坍塌的古迹，看起来就只是个去图书馆借书的大学生。
“好巧啊，这种地方都能碰到别人。我和我的同伴们来这里，是为了陪葬的宝物，你们呢？”
没有错过对方身上潜藏的黑暗，对此，艾♀欧则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同样不怎么阳光的微笑。
“听说《黑暗奏鸣曲》很有趣，所以来看看这里有没有。”
在他身后，艾♂娅面不改色与对方身后的同伴们对视，片刻后便收敛目光安静后退。即使整个人的存在感都极为收敛，可是依然没人会错过他在打量他们时下意识流露出的、宛若猎人判断猎物从哪里好下手解剖似的眼神。
——是危险的人物呢。
不约而同的，这样的想法在两边同一时间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