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林远涛死活拦下了:“瓦片,你跟你阿姆这么认真干啥?说句不恭敬的话,你阿姆要是个明白人,你以前就不能是那个样。你认真跟他生气,那气得就是你一个人。这事,从根子上讲,那也是李巧娘家那边闹腾的,咱们跟李远说说,他们李家的事让他们李家人去合计。”
小秦也抱着夏生教他叫“阿姆”,“好夏生,快跟你阿姆说,别生气了。跟糊涂人计较,气坏了可咋整?”
夏生被小秦捏着小手冲着周瓦招手:“姆姆姆姆姆。”
“快,儿子叫你呢。”林远涛赶紧推着周瓦,小秦顺势把夏生塞到周瓦怀里。
周瓦被这两个人弄得没了脾气:“行了,我不去了,赶紧预备吃饭吧,今儿还有的忙呢。”
等到林远涛和小秦俩个出了门,小秦就问林远涛:“林哥,这事咋办?”
林远涛摸摸下巴:“啥咋办?就跟他们说明白,反正蚕苗就是那么多,给哪家多了,其他人家分到手的就少了呗。村里头人都是亲戚里道的,要是人家都是顾念亲戚情分,乐意把钱给别人挣,咱们还有啥可说的?”林远涛拍拍小秦的肩膀:“咱们只要把咱们的为难之处说给乡亲们听就完了,咱们是实诚人。”
说完,林远涛就打头走在前头,去找李远去了。
小秦跟在林远涛后头,吐了吐舌头,还实诚呢。
李远在家里头,而且不只是他一个人在,还有好几个能干的村里人。他们都想好了,人家林远涛家里头卖蚕苗,他们得去搭把手,一方面承了林远涛的人情,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忙,另一方面,万一哪个外村的要是想磨着林远涛或者小秦,他们在边上总不能让他们得逞了——林家就在李家村,要是这样好处大头让别的村得去了,不说钱不钱的,就是怄气也气死了。
“哎呀,你说就是俺们家那么点儿事,劳动这些乡亲们给我帮忙。”林远涛一进屋就先跟这些人道谢,说起了客气话。
几个人都站起来迎了一迎林远涛和小秦,互相让着坐下,就开始商量起蚕苗的事。给外村的多少,给本村的多少,分到每户又多少。昨儿给外村的蚕苗已经差不多定下了,今儿最主要的就是村里头咋分蚕苗。
林远涛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给外村的,给多少就让他们拿回去多少,至于各家各户咋分的,就不是俺们能管的事。就是村里头的,留下俺们自家的,剩下的咋分,还是得村里头各位大哥商量着办。这不是我往外推事,实在是村里头是家里头八家都有亲,亲戚之间好商好量的比俺们指手划脚的好。”
就有人说:“瞅林兄弟这话说得,你说话这算啥指手划脚啊?咱们都是借你的光,你咋说俺们都不能有啥说法。”
“就是,就是。”有人就附和。
林远涛就笑着摇摇手:“这话可不是这么个说法。也是我说话笨,养蚕这是好事,我的意思是,别因为这好事伤了和气,那不是好事成了坏事了?像是村里头谁家地多谁家地少,谁家劳力多谁家劳力少啥的,我肯定没有在座的各位了解,谁家能找人帮把手,谁家忙不过来,这些我也不知道,所以说啊,这蚕苗咋分还是得像李远大哥这样知道各家情况的说了算。”
这话说的,几个人都乐意听。可不是吗,林远涛在村里头才多长时间啊,还时不时的出趟门,村里头谁家啥样,肯定是不如他们知道。
林远涛笑道:“你们说,我跟小秦听听就行了。”
李远带着几个人开始商量,就见小秦凑到林远涛身边,跟林远涛说了点儿啥,林远涛就为难地皱起了眉头,看着李远欲言又止的。
李远他们几个就停下说话,问林远涛:“咋了,林兄弟?这是有啥为难事了咋的?”
林远涛唉声叹气的道:“我这是才说嘴就打嘴,这才说完不管乡亲们咋分,这会儿就有事了,唉呀,我都张不开嘴。”林远涛叹着气就把头扭到了一边,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李远追问:“到底啥事啊?”见林远涛不好意思开口,李远直接问了小秦:“小秦,你说,到底是啥事啊?让你林哥为难成这样?”
小秦就吞吞吐吐把昨儿周阿嬷找周瓦的事给说了:“……昨儿不少人都看着了,周阿嬷搁俺家那是哭着走的……本来我瓦片哥一口就给说回去了,这蚕苗都是有数的,给谁家多了,那别人家就得少……我瓦片哥是个实诚人,不乐意让自家亲戚占便宜,让别人家吃亏……周阿嬷又哭又闹的,俺家小夏生给吓得直哭,半宿都没睡好觉……瓦片哥还瞒着,后来林哥知道,怕瓦片哥心里头为难,要是俺们自家的事,也不能为难成这样了……”
林远涛还拦着小秦:“小秦,家里头这点儿事你都说出来干啥?这不是让大家伙为难呢吗?我岳家的人都软弱,这是让亲家给拿住了。唉,就当大家伙给我帮帮忙,我就怕没多给他们,到时候上我岳家去闹去,日子都过不消停……”
这屋里头坐着的,都是李家村里头比较能干的,比较有头面的人,听林远涛这么一说,就有人道:“那李巧娘家,最会给鼻子上脸了。一村人都是这样,就是林兄弟的岳家也没多留蚕苗,咋到了他家就不一样了?他这是把俺们一村人都不放在眼里了。林兄弟,你别为难,这屋里头坐着的,不是他们家兄弟就是他们家叔叔辈的,他能挑拨着周阿嬷上你们家闹去,俺们非得找他说道说道不可!”
还有人道:“这周璋也是,自己屋里头的管不好,还让自家阿姆出去闹腾去,太不像话了!”
“这李巧他们家太不像话,啥好的都向往自家里划拉。”
“就是的,没有这么干的。啥好事都得他一个人擎受着,也不怕折了福气!”
“这个周阿嬷也真能抹得下脸,以前他们家咋对周瓦的,谁不知道?这会儿还好意思上门呢!”
“就是的,他们家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就朝后。”
一屋子人七嘴八舌,都是说李巧娘家不地道,净想着占便宜,挖自个儿村里头的墙角:“让外村人知道这些事,非让人家笑话死不可!”
李远咳嗽两声,把这议论声都压下去,这才问林远涛:“林兄弟,这事你是咋想的?”
林远涛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要不这么着吧,你们亲戚里道的,看能不能商量着,要是他们松了口呢,该咋分就咋分,要是不松口,说是不多给蚕苗就把周璋他们两口子给搅合了,不让好好过日子了,那就只能另办,从给咱村留的蚕苗里给他们多拨点儿。我这就不怕别的,就怕到时候瓦片他阿姆又上俺们家哭去闹去,俺们不好办。你们是不知道啊,那瓦片他阿姆,以前跟俺家瓦片说,不顾着他哥就要上俺家门口上吊去!大伙说,真要闹上这么一出,俺们家瓦片还能出门吗?这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哪个不是惜老怜贫的?肯定都得觉得瓦片他阿姆可怜,俺们家瓦片心狠呐。”林远涛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为难的不得了。
“啊?还有这事?啧啧,这阿姆当得,这心也太狠了。”就有人同情了。
“这事你就不能惯着他!你家那口子当时咋出的门咱们村里头人都看着呢,这周阿嬷这样闹腾,可真是没道理!”
“就是的,你们两口子关照周璋他们家还不够啊?还想要咋的?”
“你别听周阿嬷的,他跟谁都是哭哭哭的。一村的谁不知道他的脾气秉性?都知道理不在他们那边。”
“我跟你说,他就是吓唬吓唬你们!周阿嬷跟周璋,那可是惜命得很:他们家孩子得病,两人都躲得远远地,还是你们家小秦给送去城里头看的大夫,是不小秦?”
这屋里头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林远涛,意思都是大同小异:林远涛两口子对周家已经够关照的了,周阿嬷那是无理取闹,为难人,就不应该理他就对了!啥多要蚕苗啥的,那都是无理要求,不应该理睬!
最后李远一拍板:“林兄弟,这蚕苗你交给村里头,咋分是村里头人定的,谁要是再找你闹腾,那就是跟村里头大家伙过不去!你也不用为难,俺们分之前肯定都找他们说明白,他们要是还有啥不乐意的,就让他们跟咱们村里头的老少爷们说!”
林远涛自然是从善如流了:“那行,李远大哥说咋办就咋办吧。唉,我这老往外跑的倒不咋在乎,就怕俺家瓦片这老在村里头呆着,要是真坏了名声,可咋出门呢。”
林远涛带着小秦回了家,小秦也不进院,直接去后山蚕房去照看着,只是对林远涛道;“林哥,你可真能说!你这哄我瓦片哥,还不是一来一来的。”
林远涛鄙视道:“啥哄不哄的?我对你瓦片哥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转身进院哄孩子去了。
有句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特别是人家林远涛都没说要给谁多点儿关照,李远这个当里正的都没敢提出来给自家多点儿,这李巧的娘家就敢鼓动周阿嬷去闹腾,给他们家谋好处。要知道,他们家蚕苗多一点儿,那都是从别人家扣下去的,搁谁谁能干?
林远涛两口子在家哄孩子不知道,小秦在后山蚕房也不知道,前脚林远涛他们走,后脚这消息传出去,就有人堵到李巧娘家骂街去了。
这庄户人家平时里说好也好到十分,真闹起来也是一个不让一个,李巧娘家再咋人口多也就是一家一户,哪能顶得住一村人?被堵在门口骂了半天,一开始李巧他阿姆、爹爹、哥哥还还还嘴,时候长了,他们家人自己就软了:“哪有这样的事?俺们可没说过要啥蚕苗的。俺们是啥有脸面的人啊?话都没跟人说过两句的,哪敢有那打算?都是俺们那个亲家,许是听差了,自己去找的林远涛家的,俺们都不知道这事!”
推的是一干二净。只要别犯了众怒,啥蚕苗不蚕苗的,他们不在乎了。
周阿嬷那边早就有人过去数落,都是嘴尖舌快的,从他们家以前咋靠着周瓦干活活命的,到他们翻脸不认人把周瓦扫地出门的,再到周璋没能耐过不好日子,再到周阿嬷不像个当阿姆的,还有脸跑到林远涛家闹腾的事,一件件一桩桩的,都让人翻腾出来说嘴,偏他还说不过人家,就是急的掉眼泪,人家也说他是装相。
“你这个当阿姆的,行行好积点儿德吧,可别把人家瓦片往死里头逼!人家林远涛又有钱又有能耐,你们这边闹得厉害,瓦片那日子可咋过?人家对你们家这可是够意思了!”
一瞬间,村里头跳出不少给周瓦打抱不平的人,挤兑的周阿嬷满脸通红,哭都哭不上调来。只觉得胸口憋闷的很,只能用拳头捶着胸口拼命喘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zjzwith、甜宝宝2009、zozozo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