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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逐流笑道:“我是何等人,岂会和这娃娃为难?是他冒然一掌击在我的胸膛,我这徒儿看不过,伸指点倒他罢了。”邵落归听他如此说,知道此人宗师身份,不会打诳,江传勇并无性命之忧,这才稍稍放心,他望了眼黄逐流身边的孩童,见他比邵旭也大不了几岁,却能一招之间制服自己的三弟子,看来名师出高徒,的是不能小觑。
黄逐流道:“你既说要担这干系,不知要怎生担法?”
邵落归道:“先师虽已不在,但潜山掌门尚存,邵某今日便将潜山派散了,从此潜山派三字在江湖中除名。邵某则引颈受死,任凭黄贤弟处置,绝无半点怨言。”李大全、邵阳等听到他如此安排,俱都大惊。邵落归看了他们一眼,道:“今日潜山派散了,这些人便只是江湖上的闲汉散客,只盼黄贤弟高抬贵手,放孩子们一条生路。”
黄逐流哈哈大笑,声音隆隆作响,直震得众人耳根发麻,仿佛厅顶也要被掀开一般。只听到他高声笑道:“邵落归,你算得一笔好账!那狗官躲在乡间别的不做,偏要做账房先生,看来你们阴损之人都是一丘之貉,终生只爱比较算计。当年我黄家满门抄斩,家叔、堂弟、堂妹、弟妹、妹婿和几个未及成年的侄子侄女,共一十一条人命!现下凭你几句不痛不痒的昏话,和你一条老命,便将这血债还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邵落归叹气道:“我早知你必会如此言说。黄贤弟,我幼时拜与恩师门下,在少年之时,两家来往频繁,我们相交甚欢。但二十岁那年之后,我突然对你敬而远之,极少与你谋面,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黄逐流道:“你扯这些陈年旧事,黄某可不会心软。若是无聊废话,那也不必说了。”
邵落归并不理他,淡淡的说道:“那年令叔带着女儿和贤弟你光临天柱山,先师和令叔自有旧情要叙,我们几个却是少年人心性,不一会便到后山林中闲游玩耍,结果令妹不慎被一只野狗咬伤了小腿,其实说伤,也不过是擦破了点皮,可说毫无大碍,但彼时你怒发冲冠,追寻足迹到那野狗的窝洞,不但将那母狗一掌击毙,还将洞里的四条新生幼崽也都举起一一摔死,为令妹报仇。唉,黄贤弟,不知为何,自那次以后,我心中便有些怕你,恩师去江州要带我时,我也总是百般推脱,是以极少和你相见。”
黄逐流冷哼一声道:“你是看我手段残忍,爱迁怒于旁,所以不屑与黄某为伍了?哼!母债子偿,又有何错!”
邵落归道:“先师终身未娶,自是没有后嗣,我还有两个师弟在世,但他们远在鄱阳别院,不在皖南久了。我这几个幼子小徒,对令叔之事更是半点不知,祖师爷的过错,又何必要他们承担?”
黄逐流道:“邵落归,半年之前,我便寻到了那江州狗官,知道了花铎冲当年的无耻勾当,那时我却没来找你,偏偏定在今日,你道为何?”
邵落归道:“嗯,先师终前曾对我说过,今日正是令叔一家的忌辰。”
黄逐流愤然道:“我家十一条人命,皆是黄某至亲。花铎冲无子无嗣,无亲无故,死后一了百了,已算便宜他了。邵落归,你是花铎冲生前爱徒,继任潜山掌门,他的孽债,自是着落到你头上。你遣散家仆门客,这些普通弟子作鸟兽散,黄某也不去管他,近年我在北边,素闻你的晚辈之中,出了什么潜山六杰。嗯,七命换十一命,那也凑合。”
邵落归脸色顿变,道:“你是一代武学宗师,难不成要自降身价为难后辈?”
黄逐流笑道:“我知今日要出手对付几个小辈,你定然不服。嘿嘿,你潜山派有六名高徒,难道我黄逐流就没有传人?”他一指身边那个少年,道:“这是我在北国收的弟子,现下未满一十二岁,已和我学艺五年。今日我便让小徒和你的什么六杰一较高下,你若有一名弟子胜他,那算捡着,这人的命我不要了,你看如何?”
邵落归心中正在盘算对策,听他如此言说,用余光打量了几眼那异族少年,暗想此人如此年幼,就算有名师指点,日夜勤修苦练,毕竟功力浅薄,气力不足,适才点倒江传勇,难免有出其不意之因,何况传勇在自己亲传弟子中武功最末,邵阳和李大全却已习武十余年,和这少年对阵,纵然不能胜他,但求自保应该不难。可瞧着黄逐流胸有成竹的模样,总是不敢轻易应声,只得踌躇不答。
黄逐流环顾厅内众人,问道:“潜山六杰,缘何只有五人?这两个孩童之中,有一个是你小儿子吧,另一个孩子是谁?”
邵落归道:“我的大弟子戎飞,出行在外尚未归来,四弟子石惊山已经殁了。这位壮士是我朋友,不巧赶上今晚带着侄子来探我,此事和他二人无关,还望你恩怨分明,放过他们。”
黄逐流道:“哦?是哪一位?”
厉知秋正要报名,微一拱手道:“在下厉……”邵落归忙将他话头打断,接口道:“这位是李三李少侠,这是他侄子小英。”
黄逐流听到李三的名字,又见了厉知秋步法身态,显然身具武功,明知其中有假,可自负神功盖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淡淡问道:“阁下来到邵府,是要相帮助拳吗?”
邵落归抢道:“他带着侄子前来,不知今日事故,邵某此刻正要送他们出门。”此时他一心不想拖累厉知秋,只盼黄逐流放二人一马,相救邵旭等等,那也毫不指望了。
黄逐流道:“好!黄某答应不伤你的客人!不过先别忙走,我这小徒要和潜山六杰比划,正需有个见证,免得邵家灭门,无人得见真相,到时候江湖上说我以大欺小,那可好说不好听。”
邵落归长子邵阳脾气火爆,见黄逐流不住用这少年相激,早已按捺不住,大声道:“好,我便先来领教这位小兄弟的高招!”说罢摩拳擦掌,便要下场拼斗。
邵落归向他瞪视一眼,转头道:“黄逐流,看来你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你要我全家陪葬,虽然于理不合,但终归是先师有错在先,也算情有可原。好,咱们须说的明明白白,我的弟子与你高徒比较高下,若胜了一招半式,你确能放他得过?”原来适才他思索片刻,知道黄逐流性情执拗凶残,他既已存灭门之心,只怕绝无回旋的余地,思来想去,与其惹得这人翻脸大开杀戒,不如搏上一搏,黄逐流再多高明,他这弟子毕竟年岁有限,自己儿子徒弟和他放对,总不会全军覆没,能逃一个算一个,那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黄逐流道:“我说一是一,岂会当面反悔?黄琛的徒孙拿不下花铎冲的徒孙,这仇也不用报了。”
此时江传勇被李大全等人推宫活血,过了这大半晌,已能活动自如。适才他行为鲁莽,对黄逐流无礼,却被其身边小童点倒在地,既感羞愧,又颇不服,此时听了邵落归的话,当即挺身而出,跳到内厅中央,叫道:“师父、师兄,让我先打头阵,报这一指之仇!”邵落归等均知他的心思,当下点头默认。
黄逐流向那少年说了几句,讲的却是女真话,众人都不解其意。那少年走到中央,也不和江传勇言语,起手摆了个架势,示意对方进招。
江传勇大怒,这立身静待对方的姿势,乃是江湖上长辈对晚辈、高人对庸手切磋喂招时所常用,此刻被这少年使出嘲讽,自己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当即一记麟角挂崖,双拳齐出向那少年打去,那少年轻飘飘的一闪,将这一击躲过,右脚回摆,踢向江传勇腰胯,江传勇斜身一侧,二人登时斗在一处。
江传勇虽是六杰之一,但为人天真,性子鲁莽,是以被邵落归管束极严,平时极少在江湖走动,师兄弟中武功阅历均是最低,此刻战这武林三圣之徒,将师门中自己练的最纯熟的马祖拳使得虎虎生风,很具声势。但那少年身法奇快,总能料他机先,江传勇愈打愈急,盛怒之下,招数更加散乱了,只见那少年忽地斜出一脚,踢向自己前心,他忙右拳直出,欲抵住对方小腿,哪知此招乃是虚招,那少年脚腕一抖,踏在他的臂膀借力一跃,纵起后一拳击出,不偏不倚正中江传勇太阳穴之上,江传勇应声而倒,登时便晕死过去。总算这少年年小力弱,拳劲有限,若换做成年高手,这一拳下去,江传勇哪里还有命在?
黄逐流微微一笑,邵落归则脸色微变,刚要说话,他的二公子邵晨跳进厅中,说道:“我来和你较量较量!”也不等那少年回话,飞掌便拍,那少年还击相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