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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好, 万里无云, 蔚蓝的天空看起来很舒服。
当然,如果这个时候能动弹就更好了。
她现在不仅是没有力气,她感觉自己从头到尾、浑身上下的力量都消失了, 整个人躺在那里,没有活着的实感。
跟达摩克利斯之剑接触到一刹那,她就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借用了小安的本体来承担, 虽然将所用的力量都转化成“硬”来抵抗, 再加上崩玉的力量,以及她自带的逆转身体的力量,几番相加,才让她活了下来。
不过,跟死了又活也没什么差别。
按小安的说法,以她自己的话解释, 平时它吸收能量, 相当于吸收稀释过的硫酸, 还能缓缓, 而这次,直接泼上一瓶浓硫酸。
泼上浓硫酸、不对, 是接触到力量结晶体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身体一寸寸的裂开,血液迸发出来, 疼得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而下一秒, 身体复原,再来一次。
她算是知道崩玉所说的“会疼”是什么意思了,这可不只是一点“会疼”。
说到崩玉,它跟小安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汐里现在逐渐有了点力气,才能够问它们。
你们俩还好吗?
是的,之前她甚至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睁着眼盯着天空发呆,有一种说法很适合她现在的状态,那就是身体被掏空了。
【汐里汐里。】崩玉细细弱弱的声音响起,恢复了往常的活泼。
不知为何,汐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的衣服都消失了哦,我给你做了身新衣服。】
谢谢你了,对了,小安呢?
【……】
……崩玉?
【它歇着呢,我跟你说哦汐里,它肯定是在故意卖惨,把所有的能量都用来给你修复身体了,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都是我的功劳。】
真的,谢谢你们。
【嘿嘿,我也去……睡会儿哦。】
嗯,晚安。
汐里有点感动,崩玉肯定也累了,她开始反思之前自己做的事,因为安娜容易跟她产生联系,汐里直接把小安跟崩玉封住了,有事的时候才放开问它们事情,那段时间,崩玉话都少了不少。
即使不是人类,这两位天外来客还给她添了不少麻烦,但到了现在,它们还是愿意付出那么多帮助她,以后要对它们好一点,当然,也要早点帮它们找到合适的载体。
“夏目夏目,你看那边,是不是躺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
“啊啊啊啊啊啊不会是尸体吧不会是尸体吧?!”
“喂,西村,你小声点啦,夏目,我们过、过去看看吧。”
“什么嘛,你不也很害怕吗。”
夏目……难道……遇见熟人了,无法动弹的汐里听着远方传来的说话声这样想着。
几个人的脚步声响起,他们朝这边走来,上方逐渐露出一个、两个、三个脑袋,汐里艰难地张开嘴,“哟”了一声。
然而并没有发出声音。
“汐里??!!”夏目惊讶地睁大眼,都有些破音了,他单腿跪下来查看汐里的状况,“你怎么了?”
果然是他。
“没事。”汐里张开嘴这样说,还是没发出声来。
夏目有些慌乱,“送、医院,西村、北本,你们帮我一下。”
“好。”两个男孩子帮忙把汐里扶起来,放到夏目的背上。
然后夏目踉跄了一下。
“喂。”汐里欣喜地发现自己终于能发出声了,她声音微弱,幸亏嘴巴就在夏目的耳朵边,他才能听清,“你太柔弱了吧,背不动我肯定是你的错。”
“汐里。”夏目听到她说话,脸转过来,撞到了她柔软的嘴唇上,又慌里慌张地扭回头,“等一下,我把你送去医院,很快就会没事的。”
“不用送医院。”汐里说了两句话,微微喘了喘气,她现在慢慢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应该只是身体脱力而已,“医院也,治不好啊,我休息休息就行了。”
“真的吗?”夏目这次不敢扭头了,直视着前方,担忧地问道。
“真的。”汐里点了点脑袋。
“那我先带你回家。”夏目一咬牙,转身往家里走去,就是脚步有些浮软,不远的一段路,走得气喘吁吁,幸亏那两位同学一直在后面跟着,才安全到家。
“贵志回来了吗?”听到门外的动静,一个面容温柔的女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清门口的情景时惊讶极了,她擦干手快步地走了过来,“哎呀哎呀,这是怎么了?”
“塔子阿姨,汐里在路上昏倒了。”夏目紧张地解释了几句。
塔子眨了眨眼睛,原来这就是贵志常说的汐里啊,她担忧地蹙起眉,招呼着夏目一起把汐里先扶着去了客厅的沙发。
汐里倚在沙发上,慢慢地慢慢地滑下去倒在一边。
夏目赶紧把她重新扶起来,自己坐在另一边,让她倚在自己肩膀上。
塔子从厨房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端了过来,夏目连忙接过,有些生疏地喂汐里喝水。
她艰难地喝了两口,蹭的脸颊上都是,夏目又拿着手帕给她擦了擦脸,汐里悠悠叹了口气:“唉,我好柔弱啊。”
夏目笑不出来,他低声问她:“刚从那个地方回来?”
汐里以前跟他讲自己的能力的时候都是称那个地方,于是他也将其他世界称为那个地方,她点了点头。
“这么危险……”他低声喃喃,伸手温柔地把她的头发别在耳后,“饿吗?”
“饿,还困。”汐里感受了下身体,这样说道。
夏目扶着她坐好,两旁放了俩抱枕充当固定,自己走到塔子身边说了什么,她忧虑地看了汐里几眼,不住地点着头,很快,她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汐里同样无力自己吃饭,本来是夏目喂她,可惜他也有些笨手笨脚,不是喂多就是喂洒,塔子看不过眼接过勺子,开始喂汐里。
没喂几口,自己就变得乐呵呵的,因为她找到了乐趣。
“汐里,啊——”她塞了一口饭到汐里嘴里,看着她缓慢地咀嚼完咽下,再张开嘴,里面空荡荡的,塔子笑眯眯地拍手鼓掌,“汐里真棒。”
嗯,我真棒。汐里也美滋滋的夸自己,她是全幼儿园吃饭最干净的小朋友!
吃完艰难的一顿饭,再艰难的洗漱完,汐里躺在了夏目的房间,夏目的床铺上,很快入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睡觉果然是最好的修养,再起来时,她已经有些力气了。
能自己坐起来,自己穿鞋,自己走两步了!
汐里有种自己在复健的错觉,她扶着墙壁,往前走两步,停下来喘两口气,再往前走两步。
从身强力壮能举起一辆车,到现在浑身无力柔弱地一只蚂蚁都踩不死,从极端变成另一个极端,汐里还有闲心开自己的玩笑,真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
她拉开门,下一秒噔噔噔出现了上楼的声音,很快夏目就出现在她面前,他的身上还穿着校服,“汐里,你醒了,饿吗?”
肚子咕噜噜地响起,当做回应,汐里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塔子阿姨一直给你热着粥,我扶你下去。”他搀住汐里,带着她下楼。
“啊呀,汐里,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我这就给你盛粥。”她今天也看清了塔子的长相,看起来很温柔。
塔子盛好了粥,坐在她旁边,拿着小木勺搅来搅去,舀起一勺吹了吹气,把粥吹得凉一些,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汐里,“汐里,啊——”
看来塔子阿姨真的把她当小孩子了,饶是一向厚脸皮的汐里都有些脸红了,她咳了一下,“塔子阿姨,谢谢你,我现在有力气自己吃饭了。”
“唉——”塔子有些遗憾,把粥放到她面前,方便碰到的地方,将勺子塞到她手里,看着她慢慢吃饭,眼神变得更加温柔,“慢慢吃哦,锅里还有。”
夏目坐在对面,想开口又犹豫着没有说话,塔子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了然地起身,“我要去收衣服了,贵志帮忙看着汐里哦,如果吃完了帮她再盛一碗。”
“啊,好的。”夏目点点头,在她走后,看向汐里,“汐里,需要我通知赤司君吗?”
汐里摇摇头,“不用,我这样回去也是让他们担心,夏目,我可以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等身体好点了再回去。”
“嗯。”他点点头,“我会拜托塔子阿姨的,塔子阿姨跟滋伯父都很好说话,他们会同意的。”
她笑着挑了下眉,“看来你在这里住的很开心啊。”
“在、在东京的时候也、也很开心。”夏目点了下头,又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汐里扑哧扑哧笑了,心里为他感到高兴。
“对了,汐里,你的项链呢?”
汐里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胸前,身上穿着一身奇怪的白色材质裙子,素净的没有任何花纹,脖子那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她咂咂嘴巴,又喝了一勺粥,“送人了。”
夏目没再问下去,换了个话题,“对了,我想给你介绍一个朋友,它出门了,明天就会回来了。”
介绍一个朋友……能让夏目刻意这样说的,肯定不会是普通的人类朋友了,夏目交到妖怪朋友了吗?汐里有些好奇,点头答应。
她慢悠悠吃完一碗粥,夏目给她盛了第二碗,他看她暂时可以“生活自理”,跟她说了一声就出去帮助塔子收衣服,也是正式跟她提出汐里要在这里住几天的请求,塔子果然很容易地答应了。
这个温柔的女人抱着被单站在院子里喃喃自语:“要给汐里补补身体啊,明天去买些牛肉好了。”
汐里吃完饭,被夏目扶着去了卫生间,她抬头看向镜子,愣在那里。
她说感觉有哪里不对?有哪里不对!她的头发没了啊!
原本快要长到腰间的、被好多人夸过的、乌黑浓密的长发没了啊!现在变成了齐耳短发,头顶的毛还翘了起来,看起来乱糟糟的。
汐里一脸惊恐,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安慰自己,还能留长,而且短发很清爽,感觉头都变轻了。
怪不得昨天夏目愣了几秒才认出她,也怪不得他一直瞄她的耳朵,汐里眉毛皱紧,对着镜子看自己还有哪里变了。
唔,似乎就只有头发。
汐里从卫生间出去后,就被带到客厅,开始商量她留下来的事情。
“楼上还有空间,不过有些脏,没关系的,我等会儿就去打扫。”塔子温柔地向汐里询问她的习惯,喜欢吃什么啊要高点的枕头还是低点的枕头之类的。
汐里举手,“不用麻烦了,我跟夏目睡一个房间就行了。”
“咳。”正在喝水的夏目一下子被呛到了。
“哎呀哎呀。”塔子的脸上突然露出了谜一样的微笑,她低声自言自语了几句话,又赶紧摇了摇头,“那样太不方便了,没关系,房间只是空置着,很好收拾的。”
“那夏目去帮忙。”汐里指使着他,夏目笑着点点头。
一下午的时间,汐里被放置在走廊上晒太阳,塔子跟夏目就在楼上收拾房间,中间不时下来给汐里倒杯水,放点点心,将她照顾地无微不至,汐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呼,差不多已经好了。”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夏目坐到汐里旁边准备休息一会儿。
他的身上还穿着校服,汐里歪头看了眼,“夏目,你今天不上课吗?”
“下午请假了,中级妖怪它们告诉我你快醒了。”
“中级妖怪?”
“啊,是附近的两只妖怪,经常来找我,我就拜托它们照看一下你,如果有情况的话就去通知我。”夏目站起来,向周围看了看,朝着一个方向摆摆手,“啊,在那里,中级,过来一下。”
汐里茫然地看着他摆手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我的朋友汐里,谢谢你们之前帮忙。”夏目的身体微微转动,视线对准了他们前方不远的地方,好像那里有东西一样。
但在汐里眼里,他正在对着一片空气说话。
她低下头,揉了揉眼,抬头看去,那里还是空气,她又对着眼解开封印,再抬头,还是空气。
“夏目……”汐里伸手拽了拽夏目的衣角,仰头指着自己的眼,“我好像看不到妖怪了。”
“啊?”夏目也愣了,他蹲下来伸手抚过她的眼,一片清凉,“现在呢?”
汐里看了一遍庭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摇摇头。
“你们先回去吧。”夏目对着一个方向说,他重新在汐里身边坐下,沉默了半晌,说道:“这样挺好的。”
汐里看着自己的手,她是不是……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呢?那么,穿越的力量是不是也消失了?心情变得有些复杂,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做的决定是不是就可以放弃了?
她不知道该轻松还是该沉重,但这个时候她有些真诚地点头应和:“是挺好的。”
晚上的时候这家的男主人藤原滋回来了,昨天汐里睡得早,以至于现在才见到他,藤原滋也是一个很温和的男人,他很欢迎汐里的到来,这一家人,温柔的男主人、温柔的女主人以及温柔的夏目,汐里恍然意识到,有些人大概是天生就能做家人的。
睡觉前,汐里盯着天花板想到自己能力的事,如果真的消失了……
以后变成一个普通人,生活是不是会变得轻松些呢?
——轻松个鬼。
再次醒过来,汐里睁开眼,压抑住自己尖叫的心情,狠狠地闭上眼睛,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白毛汗。
“她是不是能看到我们?”
“看不到的哟看不到的哟,昨天就没看到我们。”
“那她的脸怎么这么白?”
“应该是天生就这么白。”
“这就是夏目大人的小姑娘吗?”
“我怎么听说是姐姐?”
“她的味道——嗅嗅,应该是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堆妖怪直接在这里聊起天来了啊!
刚才恍惚看了一眼,长着河马头的妖怪、长着一只眼的妖怪、头大到半边天花板都被遮到的妖怪……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围着她,猛一看见这么多妖怪,连她差点被吓到了。
昨天还稍微忧伤了一会儿,结果什么力量消失、什么变成普通人,今天现实就泼给了她一盆冷水。
汐里悄咪咪睁开一只眼,发现它们还在,而且在察觉汐里睁眼的时候,同时围了上来,视线所及都是妖怪,她重新闭上眼睛,大喊:“夏目——”
“来了来了。”就住在隔壁的夏目,很容易听到汐里的喊声,他拉开门进来,抽了一口冷气,而后猛地关上门,压低嗓子冲着它们喊道:“你们怎么都来了?快走快走,不要随便进我家。”
“啊——夏目大人来啦,夏目大人来啦——”
嗖地一声,房间安静下来,汐里睁开眼坐起来,发现它们都已经不见了。
她松了一口气,“那些都是你的朋友?”
“?”夏目眨眨眼,“汐里你、又能看到了?”
“对啊,一睁开眼可吓到我了。”
他无奈地笑了下,“抱歉啊,我会严禁它们再进来的,不过它们都没有坏心,只是好奇而已。”
夏目好像……变了,汐里歪头回忆起来,其实她跟夏目很久没有像这样相处过了,平时在学校里只是碰到的时候打个招呼,偶尔一起吃个饭,因为她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牵绊着,周末聚聚的情况都很少。
所以,他或许早就改变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啊,对了,我想给你介绍的那位朋友回来了,要见见它吗?”
“好啊。”汐里伸了个懒腰,发现床头放了一套衣服,她拿起来看了看。
“那是塔子阿姨找到的她没怎么穿过的衣服,她说等你身体好一点就带你去买。”夏目向她解释。
汐里下意识想要拒绝,一想她现在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有的是钱,于是欣然答应。
夏目出去后,汐里换下了身上的衣服,那套崩玉制作的白色裙装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材质,穿上去很舒服,而且昨天吃饭不小心洒了点上去,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好东西,就是样式有点奇怪,要留着。
汐里换好衣服,洗漱完下楼,今天是正常作息起床,塔子阿姨正在做早饭,滋伯父也还没有上班,正坐在餐桌旁看报纸,身前放了一杯绿茶,水汽袅袅升起。
一副安静祥和的模样,汐里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早饭很快就好了哦。”塔子笑眯眯地跟她说。
“咦?”夏目看了一圈,“塔子阿姨,你看到猫咪老师了吗?”
“小猫咪去院子里扑蝴蝶玩了。”
“……”夏目顿了一下,示意汐里跟他一起到院子里去。
刚走到走廊,汐里就看到了一只……生物,正灵巧地扑着一只蝴蝶。
“哇——”她干巴巴地感慨:“这只猪长得好像猫咪啊。”
“夏目,你想介绍的?”
他沉重地点头:“没错,就是它。”
汐里严肃地盯着院子里的那只生物,皮毛亮的发光,看起来吃的很好,浑身上下都圆滚滚的,以至于四条腿都短的看不到,这只猫咪虽然胖,但动作很灵巧,还能跳跃起来扑蝴蝶,虽然每次都差很远才能扑到。
她突然陷入沉思,觉得自己大概是哪里误解了,或许这是夏目新养的猫咪,想要介绍给她认识,并不是妖怪什么的,不能一看到夏目,就联想到妖怪,形成思维定势,这样不好,不好。
毕竟——她既没见过猫型的妖怪,也没见过这么胖的猫型妖怪。
汐里自认为察觉到了真理,她跳到院子里,蹲在猫咪的前方伸手招呼它:“小猫、大猫、猪猫、猪猪,喵喵,过来啊。”
胖猫咪停下了扑蝴蝶的动作,弓起身子冲着汐里嘶吼,可惜因为太胖了,动作看起来很有可笑,于是汐里就笑了。
它突然冲向夏目,伸爪子挠他的腿,“夏目,夏目,这哪来的蠢女人?!”
“唉。”汐里意兴阑珊地站起来,结果还是个妖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