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之时,他的脚背已呈现紫色,足趾已是微有紫黑色,便是师兄们说的坏死。这时对了梵心烛火细看,脚已是十分干净,再也没有那败死之色了。道:“嗯,师兄,好了,真的好了。杜师兄果真厉害,真将我的脚给保住了。”徐师兄道:“那是,且他全然没有平波门人那种无耻的样子。可惜了,投在平波门下,也算是明珠暗投了。”韩一鸣想起杜超对平波的不肯离弃,也是暗地里叹了口气,这样一位师兄,竟是投在平波门下,虽说平波或许也有他的过人之处,但这样一位师兄投在他门下,还真是可惜了。
他脚冻伤治好,心中再无挂碍,也累了,再加身暖洋洋的,不觉迷糊起来,一觉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甚是饱足,直到日三竿才醒来。醒来之后,总觉似有什么要说,却又说不出来,坐了一阵,才想起要说什么来,道:“沈师兄,沈师兄,我梦到一个奇异的梦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聚集过来,纷纷问道:“什么梦?师弟,什么梦?”韩一鸣道:“我梦到狂飙自我身边走过去,踏着河水过了河,在那块石头之对着我们看了一看,之后便消失不见了。”一时众人都愣了,韩一鸣伸手一指,指着河对岸一块大石:“就是那块大石,它站在石对我们看了看。”
罗姑道:“还有什么?”韩一鸣道:“嗯,没了,真的没了。我想了半天,果真没了。”罗姑站起身来,对着那边细看了片刻,道:“嗯,那,你记得是什么样的时辰么?”韩一鸣摇了摇头:“我梦中没有时辰的。”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嗯是了,我想起来了,天空中有两个太阳,或是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反正我是没有细细留神的。”罗姑沉吟了半晌:“嗯,是了,是这样的,只是我还要想一想,才能明白。”
她转身走开,众人都看着她的背影,到了这时了,狂飙的时刻也该近了,只是到底是何时,还是未知,只知近了。但却有一层谜,一直拦在这个近了前方,看透了这层迷雾,这个近了,才真的近了。而能看透这个近了的人,只有罗姑。所有的一切,都静待她来揭晓。
罗姑默默走开,过得一阵,远远地转回身对沈若复道:“你来。”沈若复走过那边去,两人站在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按理来说,韩一鸣只要静下心来,便能听到他们说些什么。但他却不去听,只是等他们讲完过来。不多时沈若复过来:“师兄师弟们,要小心了,罗姑告诉我,能看到狂飙灵力的神魔都会来,因此,大家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太在意。也不能太着紧。若不是危及性命,看到也当看不到罢。再者,各人看到的,或许会全然不一样。我们大家都各自小心罢。”各人所见不同,韩一鸣听到这话已不是第一回,因此也不意外,只是听到这话时,心里一阵酸痛。语重心长对他说这话的人已然早已寂灭了,但一回想起来,还记得自己坐在秦师伯屋内,喝了有贯通法的茶,心中的伤感涌出来,转开头去。
他竭力不去想灵山的过往,那许多亲切和善的面孔。也尽力不去想在灵山度过的日子,不想那蓝天白云,青山碧水。但冷不防,这些事还是悄悄溜进他的心里来,就像这时,他不仅想起了灵山的一切,甚而想起来了与师长师兄师姐们一同下山奔走,二师伯对自己谆谆善诱,悉心教导。也想起了白龙、诘利摩诃、甚而想起了没山时自己在家的样子。原来这许多事,平日里尽力不去想,却都会在楔机适当的时刻涌入心里来。猛然间看到这许多过往,确有些前世今生之感,韩一鸣只觉浮生若梦,连如今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只是不知道这梦的尽头是什么,那么些过往,果真是自己经历过的吗?怎会有这样如梦似幻的知觉。
忽然一个声音道:“是梦,也非梦!”韩一鸣抬头一看,眼前多了几个人影,确实是人影,却是再怪异不过的人影。三头六臂还算是少的了,这几个人影都是十分可怕,肩都生着无数个头,或大或小,有的正中的头大些,两边的头如同一层层侧过面去一般。有的则是一个大头,大头的额头生着无数小头。这些头看去各不相似,有的甚而是骷髅。唯一相同的,是都呈现无比狰狞的模样。韩一鸣愣愣看着,与这些头相应而生的,还有那数不清的手与脚。每一只手都各有所持,有的拿着一个头骨,有的拿着一根胫骨,有的拿一面小小皮鼓,有的是结成手印。韩一鸣虽不懂那是什么手印,毕竟修行的时刻也不算短了,入灵山也两年有余了,即便是不知晓这是什么法印,一看也知是结成了手印。各种手印有各种手印的意思,只是他分不出来。
这些人的脚下,有的是小人在奔跑,有的是说不出名字的兽类,这许多形状怪异的神魔一起出现,韩一鸣只得一动不动,静静看着。此时他身边的师兄师姐们都不见了,不知他们到何方去了,或许他们就在身边,只是自己看不见。因了这些神魔,全然看不见。这些不知是神还是魔,这里,面容慈祥的或许是魔,而面容狰狞可怖的,却常常是悲悯众生的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