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在那葫芦之中一蘸,一只手掌之都沾了萤光,将手掌摊平在空中。便有游魂野鬼向着她慢慢飘过去,自她的手掌之掠过。掠过她手掌的游魂,有的在那影影绰绰的中心,多了一点萤光,有的则是掠过她手掌之处微微泛起萤光来,但它们掠过她的手掌之后,都飘散开了去,有的没入黑暗之中,有的则是片刻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罗姑的手掌被游魂掠过,掌中的萤光便会少去些许,待到她手中的萤光都被它们沾走了,她就再次将手伸入玄天葫芦之中去蘸一回。
罗姑的手在那半边葫芦之中连蘸过三回,大多游魂野鬼都已散去,却有几个影子,只是在一边飘荡,跃跃欲试,却并不挨近去。天边已放出微光,林中已是晨鸟扑腾翅膀,罗姑的手掌依旧摊在空中,她手掌之还有许多萤光,但那几个影子却根本不挨近去,只是远远看着。罗姑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天光大亮,我便帮不了你们了。只要阳光盖过我手的灵光,我便无能为力了,你们自身可要想明白了。”几个人影又伏下身去,似是拜她不止,却不前来。
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不知它们求罗姑什么。但对罗姑的所作所为一向都只是旁观不语,这个时节,更是只能静心细看,不便出声,就都只在一边看着。片刻之后,罗姑道:“凡事不能强求,我只能指点你们迷途,并不具备能够改变你们轮回的灵力,因而你们不必求我了。不能与不为,想必你们也能分得明白罢。时刻无多,速速决断!”片刻之后,站起两个人影来,走到她面前,沾了沾她手中的萤光,冉冉而没。而却仍有三个人影,在地叩头不止。罗姑又道:“我不过是个指路而已,为何它们都能明白我无力改变什么,你们却是不能明白呢?”
又有一条人影自地站了起来,犹犹豫豫,向着罗姑飘去。在罗姑手心蘸了一下,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林中越发黑暗了,但树梢之却已有了亮光,天快要亮了。韩一鸣虽不知这两个游魂怎会不去接近罗姑,但看着罗姑手掌的萤光越来越黯淡,也禁不住有些想催出声来。只是记着罗姑的事情自己这边不好插手,生生忍住了。
天色越来越亮,只是这里树木茂密,天光透不进来罢了。罗姑手掌的灵光越来越暗,罗姑也不再出声催促。再过得一阵,她掌中的灵光都暗了下去,不再看得出来,那两个人影也就消失了。一俟它们消失了,韩一鸣便道:“罗姑,你不能帮他们么?”罗姑道:“我可以给它们指路,但我不能改变它们的来生。它们心中不足,因此不愿就此便入轮回。”
沈若复道:“连来生都可以改变吗?”罗姑道:“这个么?我也不知!反正我是没这个能力的,我师父也没这本事。我们只能为他们指路,他们都是一念不暝,或是轮回之时迷惘,那我指个路,让他们摆脱迷津,乃是我的本份。但冲破轮回,改变他们的来生,就不是我所能了。”沈若复也不言语了,韩一鸣忍不住道:“可你助那个女子时,与他们不同呀!你明明就给了她时机的。”
罗姑沉默了片刻,道:“我是给了她时机,那是是因她纠缠着我三年了,她的时机我比较明了。凡事都要讲究时机的,这样对你们说罢,你们的前来,也是她的时机。因她时机恰好,你们将我不能说的话都说与她听,也是她的机缘。机缘巧合,我阴阳葫芦之中的轮回之道才能打开。但我并不没有改变她的来生,我并未说我能改变她的来世罢?她奔着轮回而去时,也已心结打开,不再回顾了。你听她的话还不知么?而这里先前你见的这些,都是在走轮回之路时,迷路了的。魂魄进轮回,也要经历许多迷津的,过迷津之时,心无杂念,才能安然走入轮回。心有所牵,定然就不能安泰了。它们心中所望,可不是我能改变的,我也没这本事。因此我帮不了它们!”
韩一鸣愣了一阵,道:“那就任他们这样飘荡着么?”罗姑道:“只得如此!它心中想法甚多,又没什么本事,入了轮回也会为迷津所乱的。让它们自己细想去,只能说它们的时机还未来到,不能入世。”韩一鸣甚是想问她可有什么法子帮一帮,但转念一想,罗姑连纠缠她三年的女鬼都帮了,这些游魂她也没有视而不见。自己问了,也难以改变什么,又忍住了。她远离他们的晚间,想来也没少见这些游魂野鬼,她必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说来也怪了,自从与罗姑一同路,韩一鸣就不曾见过所谓的妖孽。只有每天晚间,或多或少会有游魂挨过来。多来几回,这边几人已然不放在心了,它们就是显了形影,也只能显出影子来罢了,不过也许是因罗姑的缘故,再不就是因了狂飙与阿土的缘故,它们不敢显出凶形恶状来。原来世间是有这许多魂灵的,只不过从前都各行其道,不在人前显露。罗姑每天都是到天色将曙,才给它们指路。韩一鸣本来已自顾清泉处得知,天色将曙之时,一来是天地灵气汇集之时,二来是阴阳交替之时,实在是大有益处的。但也自与罗姑同行,才知这个时机,也是她指点游魂的大好时机。阴阳交替之时,对于本来就只是一口气的游魂大为有利,进入轮回之后,也少遇些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