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月清道:“如今白龙与金蛟已有了后代,许多事情便不会再如从前它们的打算了。我看白龙从前都是远远避开咱们的,显然也不想大动干戈。但自他后代的灵气显现,他便是避无可避了。它们的灵气可以收敛,但那孕育在母腹中胎儿的灵气,却是不能收敛的。就如同孩子不会懂事,会张扬一般。谁也不知何时会爆发出来。你自己心中也要有个打算,预先知道狭路相逢,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事在人为,许多事情你不能预料,但你要想到最坏的结果,如若你与他面对面相逢,你会怎样?”
韩一鸣一愣,他从未想过也或许就根本不敢去想这结果。然而他与白龙已不止一次狭路相逢了。或许是白龙刻意来与他相遇,也或许是命运使然,他们已见过两次。但白龙却未对他动过杀念。他也不曾想过要与白龙为敌,可师父这话一说,便已将此事明明白白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们迟早是要敌对见面的,这许多人,都是青龙召来的。看来没有结果,谁也不敢离去,便连他自己,也不敢贸然走开。韩一鸣忽然觉得可悲,他分明是不愿意追杀白龙的。他丝毫也不想自追杀白龙得到什么好处,但他却不能离去。他不能不想,若是他私自离开了,会不会因此惹得青龙迁怒灵山?
尽管他也知自己能力低微,不值一提,但担心却是如影随形。青龙本来就不是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它是神兽,镇守一方的神兽,它为无情之首,便不会将人情冷暖放在心,也不会动恻隐之心,请它留情、网开一面,都只是白费心力。可韩一鸣却是那样不愿意见到白龙与金蛟走到绝步。
他们是那样出色,看到他们之间的情意流转,令人心中怡悦。两个本是最为无情的灵物在一起,却有了最为温暖的情意,不能不叫人感动。他哪里愿意看着他们因此丧生?难道,真是有情不好,无情才好么?
卢月清道:“人之有情,所以为人。白龙和金蛟,乃是钟天地之灵气而生的,到了最后,却只想如最寻常的人一般,有自己的家园,可以安稳度日,有自己的儿女,看着他们长大。而这里许多人,却巴不得将自己修炼得与世无双,可与世无双了,到底又能怎么样呢?想不到人与龙,倒真是相互倒行逆施呀!”
韩一鸣不禁也叹道:“是呀,与世无双了,又能怎样?”卢月清道:“其实说明白了,你的师祖,就是一个修行境界到了与世无双之人。但他老人家并没对我们这些弟子说过,到了那一步会怎么样?其实,说与不说,恐怕也无甚区别,只有亲历其境了,才能体会那种心情。再者,我们的修行,离那一步还远得很,因此这个疑问,不仅于你是疑问,于我,也是个疑问。”韩一鸣默然,许多事情,真要亲历,方能有所领悟,此时问这些,便是师父给了答案,只怕他也不能明白。
但心中却是格外沉重,实不知该如何说起。叹了口气道:“为何总是要这样?萧逸洛月如此,白龙与金蛟也要如此么?为何青龙总是,总是……”卢月清道叹了口气:“它本是天地间最冷漠之灵物呀!”韩一鸣道:“那白龙尊使与金龙尊使,不都经历了七情之苦么?为何他们不相助说一句话?”
卢月清微微叹息,道:“一鸣,白龙尊使与金龙尊使确实经历过七情之苦,但它们经历过了,反而看得更加淡薄,看得淡漠了,便不再将这些事情放在眼中了。试想常人哪能将自己亲近之人之死看得无比淡漠?略有些情怀之人说去至亲之人离世,便是经过再多岁月,都还是不胜伤怀。”说着微微一笑,神情却有些凄凉。
这副神情,韩一鸣曾在大师伯秦无方面见过,当时也是说及生死,韩一鸣叹了口气道:“同是经历过这些的,为何就这样无情呢?”卢月清沉默片刻道:“只因初衷不同,凡人与其家人,皆是要共度此生的,至于后来分别,实是情非得已。而它们不同,它们只是要过之**之惑。至于所谓的家人,都不过是过眼烟云,哪里会真放在心?过后参悟透了,更不会往心里去了。因而对别人的情意,也就视而不见了。”
韩一鸣眼见没了让青龙网开一面的希望,失望不已,轻轻叹了口气,卢月清道:“便是如此,无情之物,参透情后,只会更加无情。”韩一鸣摇了摇头道:“只望我将来不会如此!我可不愿做那无情之人!”卢月清默然片刻,道:“一鸣,修行是要修心的,或许别的门派会要你摒弃七情六欲,但灵山可不会如此。情发于心,有情才能有心,情越多,心性也就越开阔。心性开阔,方能眼底宽阔,阅尽世情!”
停了一停,又道:“我如今就与你说这个,你也不能领会。不过天长日久,你便会明白。你与你二师伯一路之,所学甚多。咱们这一路,你若有不明白的,也尽皆来问我,若是问你哪一位师叔都行,都是弟子,我们不分彼此的。”韩一鸣想起二师伯黄静玄来,一路的确是谆谆教导,学了不少东西。他心中颇为敬重这位师伯,只可惜这位师伯回到灵山之后,便闭关不出了,不曾再见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