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波道人几百岁年纪,颇为老辣,早见韩一鸣满面惊惶,又是担忧又是惊惶,断定了他身必然藏有宝物。可是一番搜索,除却鸣渊宝剑,却再没有别的东西。连韩一鸣的长衣前襟都拉开来了,再无可藏物之处,却是一无所获,也是大为不解。韩一鸣年轻,做不到深藏不露,却也不似诡诈,便是这后生小子诡诈,只怕也诈不过他。可是平波道人搜了一回,竟什么都不曾找到,不禁十分费解。
若说宝物,鸣渊宝剑的确也是宝物,韩一鸣心知肚明,平波道人不是不眼红,也不是不想将其据为己有。可是他回拿这柄宝剑时,那如蚍蜉撼大树一般的经历,连自己都还记忆犹新。可也深知他费了偌大心力,却一无所获,平波道人哪里肯就此罢休。
平波道人对着韩一鸣又下打量了两眼,眼光对着鸣渊宝剑看去。韩一鸣早知他拿不起来,自己此时无能为力,动弹不得,又念不出御剑诀来,只是冷冷看着他。只见平波道人挨近鸣渊宝剑,对着它细看了片刻,伸手握住剑柄,却是不动。韩一鸣冷眼相对,心知他拿不起来,倒也不怕他拿。平波道人手握着鸣渊宝剑剑柄,一动不动,片刻之后闭目宁神。他脸本来黄瘦,闭目片刻之后,脸渐渐现出紫气来,一**的紫气自下而,由他的脖颈向他的面涌来,直涌到他的头顶。
平波道人平日头都挽着一个小小的束发道冠,他一头稀薄的头发都挽在冠内,用三根竹簪插在面,颇有些得道模样。此时一道道紫气向他头顶冲去,直冲得他头顶的竹簪都断为两段,那小小的束发道冠冲得自他头顶飞了起来,发丝向,四散张开。他停了一阵,忽然睁开眼来,握着鸣渊宝剑的手向一提。
鸣渊宝剑被他提了起来,这一下大出韩一鸣意料之外,韩一鸣惊愕之极,连声都发不出来。平波道人将鸣渊宝剑横在眼前,看了一看,笑道:“好宝剑,果然是好宝剑。”伸出竹节般枯瘦的手指,向鸣渊宝剑剑身之抚去。
他的手指还未触到鸣渊宝剑,一道金光便自剑身绽了出来,耀眼夺目,韩一鸣都不得不微微合目偏开头去,以避开这让人双眼欲盲的金光。平波道人却是张大了眼睛,对着鸣渊宝剑看个不住。他的手指还未触到剑身,已被那道金光拦住,抚不到剑身,平波道人笑道:“在我的回旋之中,唯我独尊。我便能将这宝贝拿起来了。道爷我几百年的灵力,难道也容小觑么?哈哈。”他回过眼来看了韩一鸣一眼,冷笑道:“让你也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御剑术!”
说着手中的鸣渊宝剑对着韩一鸣一指,韩一鸣手一空,那个包着小婴儿的锦缎包裹已向平波道人飞去。韩一鸣大惊,不知这个恶道人到底要做什么,这小小婴儿落在他的手中,着实令人担忧。他随手便能将下面二十几条性命都毁于一旦,这小小婴儿落入他手中,哪里还会有什么好结果。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只能将御剑术在自己心中念了又念。不管念的是否顺畅,也不管面前的景象如何波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御剑诀念个不住。
平波道人伸手抓住那个包裹,两根枯瘦的手指揭开蒙住小婴儿面的那一个角看了一看,笑道:“哈哈,倒是个有些福相的小子。跟我去罢,得道爷我指点几年,强如你在人世百载呢!”韩一鸣大怒,道:“你,你……”平波道人冷笑道:“我怎样?我带了他去,乃是他前世修来的造化!”说着左手提了那个包裹,右手提了鸣渊宝剑,便要走。
韩一鸣不由得十分意外,他一走了之,便将自己扔在此地么?忍不住道:“你,你……”平波道人转过身来,嘴角带着一丝狞狠的笑容:“小朋,当初我可是问过你,可愿跟随我而去的。是你自己要弃明投暗,怪不得我。只怪你投错了方向,认错了师门。灵空一生,作恶多端,你入在了他的门下,代他受过,也是理所当然!”韩一鸣见过平波道人各样神态,贪婪、奸诈、狡猾、无耻、嫉妒、骄傲、委琐等等样貌都已见过,甚而连他的广博见识都已见过,唯独不曾见过他此刻的神情,痛苦,却又有几分忍耐不住的快乐,狰狞狠毒,还搀杂着些许不平。连眼中闪动的光芒都与平日大不相同,非常的在意,又非常的不屑一顾。
平波道人自牙缝中一字一句地道:“你,就永远也不要出去了。你,也永远出不去了!这个回旋,就是永远禁锢你的牢笼。在这其中,你的一生将无比漫长,漫长到你永远望不到尽头,漫长到地老天荒。你永远也不会老去,甚而不会饥渴。可穷你的一生,都将困在其中,不得自由!”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但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怨毒,每一个字都叫韩一鸣自心内寒冷出来。
他说完,两眼对着韩一鸣看了一眼,转身要走。韩一鸣心内一片冰凉,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秦无方说过的一句话在脑海中一闪,便道:“如若这也是一种修行,那么我便在这其中好好修行,总有一日要破了你的回旋!我便不信,我穷其一生,破不了你的法术!”平波道人再次转回头来,对他看了一眼,道:“你以为你破得了吗?我在你几百年前就已开始修行,你若有这个想法,不妨慢慢赶罢。我可是要走了。”说完,又转回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