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太阳的歌仙兼定晾好衣服,站在廊下, 仰着头一阵恍惚。
这么长时间过去, 他都快要忘记,看着洗好的衣服在阳光与清风中飘舞是什么感觉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 看向和室中那个黑发的英俊男人。
被那振药研藤四郎尊称为“阿千大人”的,实力深不可测的可怕人物。
此时此刻,与一屋子正襟危坐, 紧张到屏息静气的暗堕付丧神不同, 他盘腿歪坐在唯一的矮桌边,一手端着茶杯喝着水,深不见底的眼睛看不出喜怒的垂着。
这幅懒洋洋的姿态, 可是跟刚才可怕到宛如化身地狱恶鬼的模样截然不同, 仿佛刚才在他身后看到的万千冤魂, 只是付丧神们的错觉。
但是他们都知道, 绝不是这样。
在之前对上那双红眸的瞬间, 仿佛看见了尸横遍野的战场, 满眼血与火。短短几息之间,他们恍若置身于电闪雷鸣的深海之央, 渺小如尘埃,又好似被滚烫的岩浆烧灼,在烈火间爬行挣扎。
那是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 这个用懒散掩饰一切的男人曾经历过的战火, 与覆灭。
到底经历过什么, 又失去过多少,才能在被触及逆鳞的时候,放射出那样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杀意呢,这个人?
歌仙兼定看了眼窝在男人身边,小小软软的银发小孩。
立刻的,他感觉到了男人仿佛不经意的,轻飘飘的一瞥。
猛地打了个寒颤,他连忙卑微又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颅。
正戳着桌子上金色怀表的小孩似有所觉,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却被身边的男人弹了下额头,不由得以手捂额,耳尖微红的瞪了他一眼。
男人挑眉,干脆伸手将他抱进了怀里,小小的一只,被环抱的姿势看起来说不出的契合。
小孩伸手攥住他的衣服,白皙的小脸无声的红了。
在两个人身边,笔直跪坐的药研藤四郎不动如山,目不斜视,习以为常的坚强忽略着大将夫夫的每日秀秀秀。
他瞄了眼刚才被卡卡西戳着玩的怀表,靠谱的开始在心里寻思。
——真是服了这群暗堕刀,居然有本事靠时空转换器,隐藏在时空乱流里,还靠掳绑人类支撑了这么久。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们居然试图改变历史。
一一扫过身上或轻或重都受了伤的刀剑男士们,药研在发现其中少了很多熟悉的身影后,暗暗叹了口气。
别的不说,单凭粟田口的短刀只剩下了五虎退一把这一点,他就大概能想象到,这个暗黑本丸曾经遭遇过什么,这群刀剑男士能活到现在又是多么不容易。
但是,不过什么理由,他们都不应该不问青空皂白,就掳来无辜的人类,更何况对象还是他的主人!
忠诚的短刀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再次挺了挺脊背,作为占据了绝对主导权的一方代表,以必要的高姿态,向着对面恭敬垂首的三日月宗近发起了问话。
“那么,这位三日月殿,你们的意思是,除了这座本丸的大和守殿用时空转换器回到了过去,试图改变历史这一点可能有影响外,你们对阿千大人的加州清光为什么失踪一无所知?”
天下最美之刃已经完全收起了刚才的邪魅狂娟,全身的气息都谨小慎微起来。
“是的,我们之前对这位大人拥有加州清光毫不知情,更无从谈起加害一说。”
“哦?那这么说,你们想加害的对象只是这位旗木小朋友?”
悠闲喝茶的人慢悠悠含笑开口,虽然被“旗木小朋友”立刻一掐,好像减弱了威慑力,但是所有的付丧神还是齐齐一抖。
没办法,心理阴影已经留下,而且比以往,被宇智波千烨的残暴吓破胆的忍界众人还要深。
“……请原谅我们的冒犯。”
三日月宗近艰难的开口。
实力的对比实在太明显,不好好表现,一个不小心就是全员覆灭的噩运,这个时候,耍什么小聪明都是找死。
“原谅这种事情,当然得做点实事才显得有诚意嘛。”
贯会得寸进尺的人狡猾的开口了。
三日月宗近苦笑着。
“您说,只要我们有能力做到——”
“你们当然有能力。”
千烨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他苍白的指尖漫不经心的在漆黑的桌子上敲了两下,声音不大,却次次让暗堕付丧神们心口狂跳。
千烨幽深的眼睛看着他们。
他有个猜想,但需要证实。
“从现在开始,无论我问什么,你们都给我如实回答。要是被我发现一句假话——”
敲桌子的手指蓦然停止,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能随时能击溃付丧神们的心理防线。
三日月宗近的冷汗流了下来。
“自当句句属实。”
他深深的低下了头。
*
事情的真相其实跟千烨猜得差不多。
他甚至无数次通过清光的梦境,以局中人的视角,见证过整件事的发展。
没错,编号AD00001,这个误打误撞将他们掳来的凄惨本丸,就是加州清光、烛台切光忠与药研藤四郎断刀前,生活过的地方。
这是个简单又老套的故事了。
现实中不得志的年轻人,某一天突然被告知,自己是被选中的人,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像是梦一般,他被带到了一处世外桃源,唤醒了尊敬爱戴自己的刀剑付丧神,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他的这片领土开始发展起来,逐渐迈上正轨。
多么美好啊,曾经处处压自己一头的那些外表出众,能力优秀的类型,现在反过来尊称他为主人。
年轻人迅速的膨胀自大起来。
理所当然的,拥有了财富和权力之后,曾经自卑的他开始想要女人。
称他为主的刀剑付丧神们都是男人,但其中不乏喜爱撒娇或者柔美可爱的类型,况且这位审神者虽然不喜欢男人,却属于有洞就想去插一插的那种人。
他选中了娇小又最像女孩子的乱藤四郎。
然而当他向乱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之后,一切都变了。
曾经尊敬他的刀剑们,看着他的眼神变得鄙夷、嫌恶,这恰恰刺激了审神者,让他想起了在现世中的遭遇。
后面的事情便是悲哀的顺理成章。
兄长还未到来,自觉担当起兄长的责任,察觉到端倪的药研藤四郎屡次保护幼弟,招来了审神者的厌恶,被指派一个人去攻略新的合战场,且没有得到任何装备。
他没有回来。
本丸里的空气紧张起来。
昔日的粟田口小可爱们齐齐变了样子,对年轻人的态度冰冷又排斥,尤其是最自责的乱藤四郎,对年轻人不易察觉的示弱和道歉嗤之以鼻,冷言讥讽。
这让审神者恼羞成怒,甚至变本加厉的开始有了虐待行为。他希望看到部下们向自己服软,更希望本丸回到以前的样子。
但这是不可能的,刀剑付丧神们虽然没办法伤害审神者,但审神者想通过折磨他们,看到他们哭叫、崩溃、求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短刀们受到残忍的虐待,而就在这时,一期一振到来了。
本性温柔优雅如同王子的青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而在回过神来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是想要制止这一切,是替弟弟们承受痛苦。
但是让刚刚化形,练度极低的兄长挡在自己身前,也是短刀们无法接受的。
受罪的人成了一个家庭,而最直观感受到审神者暴行的,就是每日去给他送饭的烛台切光忠。
高大正义的付丧神再也无法忍受,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向时之政府举报。
但不幸的是,他被意外谨慎的审神者发现了。
暴怒的主人将无法违抗自己命令的烛台切扔进了刀解炉。亲手摧毁一个化形付丧神的感觉很像亲手杀死一个人,这也击碎了年轻人心中最后一点人性和良知。
在第二天,他叫住了发现不对,表情恐怖的前来质问他的少年付丧神。
——他的初始刀,加州清光。
他丧心病狂的将自己曾经最喜爱最倚重的初始刀用铁链禁锢,折磨辱骂,甚至在清光满身鲜血仍然一声不吭的时候想要强|暴他。
骄傲的少年付丧神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眼神,甚至隐隐有了杀意。
现在想来,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他本性中隐藏的、与后来的主人相似的部分就开始显现了吧。
然而当时,他只是无力的被禁锢着,无法逃脱,也无法反抗。
在他的不远处,就是冲过来阻止,却被言灵的力量束缚,只能在一边旁观的伙伴们。
加州清光挣断了骨头,都无法从这屈辱中逃离。
千钧一发之际,打破了禁锢,创造了奇迹的,是大和守安定。
心中的黑暗力量在某个瞬间压过了所有,杀气四溢,蓝眸却源源不断流出泪来的少年举刀冲向了审神者,想要终结这噩梦般的一切。
然而冲破契约的奇迹,只有大和守安定这一次。
——刀剑付丧神响应审神者的召唤,以人类的形态来到现实,最不可能违抗的就是主人的命令。
被命令保护审神者,击杀反叛付丧神的清光,除了在最后一刻竭力偏离自己的刀锋之外,别无选择。
地板上绽放的血花,怀中少年颤抖的身躯,最后从手中滑落的碎裂本体,还有轻如耳语般的一句【活下去,安定】。
——这就是加州清光身为付丧神的【最后】。
阴影下的回廊,黑发青年擦拭着手中寒亮的打刀,表情隐藏在额发下,模糊看不清楚。
身后隐约传来脚步声,青年回过头,待看清来人的那一刻,他周身压抑而危险的气息才有了些许的缓和。
他收刀回鞘,向来人伸出手。
“过来。”
沙哑的声音低低地说着。
卡卡西放轻脚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坐到他怀里,无声的伸出手环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千烨搂住孩童小小的身子,沉默的闭上眼,像是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良久,他才稍稍平静下来,深深的叹了口气。
“自己要注意安全。”
他轻轻揉了揉男孩的头,掏出已经厚了不少的友人帐,翻开空白的一页,开始在上面画六芒星。
卡卡西静静的抬头望向他:
“你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吗?”
千烨微微勾唇,将画好的纸撕下来。
“啊。不用担心,我找到清光就回来。”
他将纸塞进小只爱人手里,修长的大手带着他合拢掌心,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降临吾前,守护吾身。不受众魔物之侵扰,化作永恒光辉。”
妖力筑成的结界在卡卡西身边升起。
小孩握紧符纸,抬头问道:
“你知道到哪里去找吗?”
千烨掏出金色的怀表,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差不多知道。主人和刀灵之间是有联系的,我能感觉到,因为大和守安定强行回到过去,妄图改变清光碎刀的历史,所以他被干扰到,掉进了时空乱流里。”
卡卡西皱了皱眉,又问道:
“那不应该先去找大和守安定吗?如果他真的改变了历史……”
他有些迟疑的停了下来,看着面无表情的千烨,没能说出剩下的话。
要是真的改变了加州清光身为刀剑付丧神时的历史,那他不就不能和千烨相遇了吗?
这一点,显然千烨也是明白的。
但他只是嘲讽的轻嗤了一声,吊儿郎当的摇了摇手里的怀表。
“历史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改变的。”
即使改变了,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后面的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他朝似懂非懂的卡卡西笑了一下,然后就看似随意的拨动了时空转换器的指针,消失在了原地。
银发男孩抿了下唇,呆呆的望了一会儿未来伴侣消失的地方,突然开口:
“阿千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药研藤四郎眼神复杂的从拐角处走出来。
他还没消化这里就是自己原本生活过的本丸的事实,但这不妨碍他回答主人的话。
只不过现在就说出来的话,自家敏感多思的大将肯定会多想。
老成稳重的少年刀灵最后还是轻叹了一声。
“您以后就知道了。”
他垂下了眼帘,回避着卡卡西不满的眼神。
——千烨大人,可是曾经为了改变您杀死了琳小姐的过去,差点失去自己身为剑士的未来啊。
这样的话,让他怎么说?
没能得到答案的卡卡西有些气闷。
他转头看了会儿院子里的雪,突然眼眸一动,有些警惕的转过了头。
不祥的灵力飘散过来,浅金色头发的孩童锁骨处长着青黑的骨刺,浑身颤抖的走过来,虔诚的跪在卡卡西周身的结界外,低头,额头抵上地面。
两只小老虎一瘸一拐的跟着他,同样向着卡卡西跪拜。
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的男孩愣住了。
药研站在卡卡西身边,眼神悲痛的看着这振除自己之外,粟田口在这个本丸唯一剩下的短刀,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
但是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守护在卡卡西身边。
“你有什么事?”
卡卡西坐在原地,微微蹙着眉问道。
小短刀瑟缩了一下。
他不自觉的颤栗着,却仍然勇敢的轻声开口:
“审神者大人……我、我是五虎退,是粟田口刀派的短刀,一期一振是我的哥哥……那个……”
卡卡西微微一愣。
小短刀放在额头前,攥紧抵着地面的拳头愈发收紧了。
“非常抱歉对您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也、也请允许我替一期尼,为试图伤害那位大人而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他的额头猛地撞上地面,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但是与此同时,卡卡西听到了水滴落到地板上的声音。
男孩的声音哽咽而脆弱,瘦小又带伤的身体仿佛一碰就能碎掉,无比可怜的颤抖着。
“为、为了赎罪,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即使是去死也可以!”
“所以……请您救救一期尼吧!”
带着哭腔的声音久久在庭院中回荡着。
卡卡西歪头看着五虎退,深黑的眼睛里闪过沉思。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跟小男孩穿着一样内番服的银毛仔站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早说不就行了。”
五虎退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圆滚滚的眼睛不断流出泪水,而一直低头沉默着的药研也震惊的抬起头,惊愕的唤道:
“大将……?!”
“啊……谢、谢谢您!真的很感谢您!谢谢……谢谢!!”
五虎退终于反应过来,喜极而泣的一次又一次士下座,激动的样子看得卡卡西露出无奈的眼神。
“不用谢啦,我还没谢过你借我衣服呢。”
“这、这个……那个,您、您高兴就好……不不不,您不必介意!”
五虎退已经高兴的语无伦次了。
药研抿了下唇,迟疑的注视着年幼的主人。
“没关系吗,大将?”
“没关系啦。”
六岁的孩童转回头,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忠心护主,即使心里很开心,也还是第一时间为自己担忧的刀灵。
“阿千不在,我也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啊。”
还没有经历过任何变故的小孩,眼是前所未有的光明灿烂,善良坦率。
药研愣愣的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主人。
“更何况……”
银发小孩转回头,在药研瞬间紧张起来、意欲阻止的表现下,抬了抬手,将五虎退纳入了结界内。
他走上前,蹲下身,像个小大人一样,轻轻揉了揉一只小老虎的脑袋。
“我现在也是这个本丸的主人了呀。”
数年后,成为了照耀村子的火影的人,这样软软的,温暖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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