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落了座,奉上茶来,摩严便迫不及待问道:“子画,此番下界三年,可寻到了那凶星?”
白子画叹了口气,道:“我已遍寻凡间西南之地,但却一无所获;便是仙、鬼、妖、魔之界也并无那凶星的踪迹。”
摩严疑道:“难道是这凶星尚未成了气候,故此难以寻觅?”
白子画摇了摇头,喟然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摩严蹙眉叹道:“我亦日夜在长留掐算,也是毫无头绪。前些时日那天机星君传信来,言道好在近日那凶星并未有壮大之势。可见虽然天意让六界有此一劫,但我等尚有时日可以回圜。”
白子画却低叹一声,道:“当年妖神大劫,你我想尽千般妙计,却丝毫不能拦阻妖神出世、生灵涂炭;可见天道难测,我等不过但尽人事罢了。”
摩严也只得点头黯然道:“也罢,也罢,你我不过全力为六界计,这万般谋算筹划,但看天意吧。”
白子画深深看了自家师兄一眼,忽然站起身来,趋行至他面前,长揖到地,沉声道:“师兄,若来日大难时,子画身负神责,担着六界重托,恐不能看顾小骨周全,若有万一之时,还请师兄待我照料她一二。”
白子画千年来孤高自许,摩严已许久不见他如此郑重了,不禁心下一惊,忙一步上前,扶住了他,道:“子画,此番这大劫当真避无可避了么?你我修仙千年,不知历经了多少大灾大劫,我却从未见你如此心灰过,可是因着你那徒儿娘子之故?”
白子画略退了一步,道:“师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小骨难道还……”
摩严忙道:“你与千骨历经千辛万苦方使得携,我这做师兄的哪里还能有个什么?!我只恐你如今有了家眷拖累,倒少了当年的淡然,只怕于大事上无益。”
白子画摇了摇头,惨然一笑,道:“师兄,你千年来孑然一身,不识红尘滋味;却不知我如今有了小骨,以己度人,反较先前坚定了于六界的守护之心,哪有不拼尽全力的道理?只是这‘劫’之所以为‘劫’,便是天意使然,避无可避,哪里是你我能够妄自揣测的?当年我的婆娑劫、六界的妖神劫,但凭你我机关算尽,却也未曾阻止得了一二。”
摩严嗟吁了一番,良久才道:“子画,此番凶星之事当真险恶至斯么?”
白子画点头道:“如今连我亦无法推算出此劫之后六界命途如何。”
摩严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异十分,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六界竟然如此多舛……”
又过了半晌,摩严方正了颜色,道:“子画,此事我知晓了。你放心,若当真有那一日,我定全力助你得保千骨平安。如今你也累了,这便歇下吧,我且去了。”说罢,轻叹一声,缁衣飞舞,下殿去了。
见他去了,白子画亦悠悠一声叹,挥袖将绝情殿四下里的灯火点亮,缓步踱至庭前。
但见殿上一派空寂,虽有香风细细、芳草重重,却不知为何倒显出无限的凄绝之意来。
且说这三年来他与花千骨相依相伴、形影不离,今日骤然分离,虽隔得不远,但难免不令他生出些怅然心情来。
黯然踱至露风石上,遥望着脚下万里河山,念着来日大难,一时间愁绪难遣,白子画挥手自墟鼎中召出琴来,便凝眉弹奏起那阙《潇湘水云》来:
世浊我清,众醉我醒,风月襟怀,惟凭诗管领,听天还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