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回身掐诀为尚在熟睡中的徒儿娇妻穿好了衣衫,又下了道安神咒,再抬手加强了寝殿结界,这才自绝情殿飘然而下,向长留大殿去了。
诛仙柱旁,长留钟鸣十二下,所有长留弟子闻得此钟声,便知派中有要事,只片刻时间便尽数集于诛仙柱下。
上至长留掌门、二尊、九阁长老、昨日观礼而未去之宾客,下至八千外门弟子悉数而至。
白子画只身立于诛仙柱下,摩严、笙箫默不解其意,正待出声询问,便听得耳中有白子画的传音破空而来:“师兄,师弟,今日之事是我自行决断,须怪不得旁人,还望两位莫要插手。”
两人正自纳罕,便听白子画清淡的声音响了起来:“长留一百二十六代弟子白子画,为师不尊,逆伦背德,与入室弟子花千骨私相授受,缔结夫妻。戒律阁,该当如何刑罚?”
戒律阁长老追随他已逾百年,知他心意万难转圜,只得越众而出,秉公道:“依律当处三十二根消魂钉。”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尽皆哗然。
未几,白子画又朗声道:“长留一百二十七代弟子花千骨,枉顾伦常,与其师白子画暗通款曲,缔结夫妻。戒律阁,该当如何刑罚?”
戒律阁长老骑虎难下,只得据实以对:“依律当处十二根消魂钉。”
白子画微一叹息,又道:“本尊既为花千骨之师,便有教导不利之责,又为花千骨之夫,亦有回护扶持之义,这十二根消魂钉便由我代为承受吧。戒律阁,即刻执行!”说罢,御风而起,自缚于诛仙柱之上。
笙箫默见状大急:“师兄,你这又是何苦?!”
摩严额角青筋爆起,言不成言、句不成句,只喃喃地道:“子画,子画!”
昨日领旨证盟的灵宝天尊上前道:“尊上,帝君帝后已允了尊上与尊上夫人的婚事,并昭告六界,尊上又何必如此自苦?!”
白子画扬眉道:“为师的不守师道尊严,做徒的妄生僭越之心,如此师徒逆伦,便是大错!错了便是错了,我长留的戒律规矩岂是儿戏?!便是本尊亦难逃罪责,此当为天下鉴!戒律阁,行刑。”
一旁的幽若、摩严等人急得五内俱焚,闻言齐齐望向戒律阁长老。
戒律阁长老迫于诸人威势未敢挪动半分,更遑论行消魂钉之刑了。
白子画见此情形,厉声又道:“戒律阁,行刑!”
灵宝天尊一步上前,取出随身宝器,立于诛仙柱下,亦道:“本尊看今日哪个敢动刑罚?!”
他话音未落,只听利器破空之声陡然而起,四十四根消魂钉夹着猎猎劲风向诛仙柱上的白子画疾疾而去!
原来却是缚于诛仙柱上的白子画知今日必无人敢于动手行刑,是以双掌暗运仙力,自引消魂钉!
“尊上!”
“上仙!”
“子画!”
“师兄!”
消魂钉去势甚急,阻拦已是不及,一时间各种惊叫不绝于耳。
白子画微微阖目,两百多年前那熟悉的痛苦再次席卷了他。
消魂钉透骨而出,带着他的鲜血钉在诛仙柱上,与之前那些早已斑驳的血迹混在一处。
恍惚间,他想:这些早已干涸的血痕可有小骨的?她那样娇小柔弱,当时该是如何之痛?还好,如今痛的只是他一人罢了。
师徒相恋,有悖人伦,他深知这罪与孽,但他宁愿永生永世这样清醒地去承担这个错、守住这个错。
仙力流逝太快,待得四十四根消魂钉钉完,若非有神谕护体,只怕他早已不支。
飘然落地,他雪白的衣袍已被鲜血染成诡异的红色,依如昨日的喜袍。
勉强抑制住颤抖,他昂首又道:“此事就此了结,诸弟子当以本尊为前车之鉴,正言行、明道心。”
说罢,御风而起,往绝情殿去了。
幽若眼沁泪花,已是愣在当场;摩严忙朗声道:“今日之事已然了结,众弟子当引以为戒,现下各归其位去吧。”说罢,与笙萧默一起御剑往绝情殿方向而去。
白子画受伤甚重,绝情殿结界亦大大减弱,两人轻易便来至正殿,但见他正伏在地上,微微喘息。
“师弟!”摩严连忙上前扶了他起身,却见他全身消魂钉伤处都已止了血,想来是花千骨那道神谕到底起了作用。
“你那徒儿妻子呢?怎么不见她出来?你伤得如此之重,徒弟也好,妻子也罢,都需她来照顾你才好。“摩严关心则乱,忍不住埋怨。
白子画摆了摆手,道:“她被我下了安神咒,现正在寝殿睡着,醒来恐怕要到明日了。若是她清醒着,怎能让我代她受过?!师兄不必担心,以我现在的修为,又有神谕加持,这些些消魂钉,只需调息几日便无大碍了。”
笙萧默叹了口气,道:“师兄,你这是何苦?这销魂钉你无需受的,如今帝君帝后已允了你与千骨之事,你又何必在乎仙界那些小人的窃窃议论呢?”
白子画喘息了一回,道:“师弟,上诛仙柱、受消魂钉,不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而是对我自己的惩罚。错了便是错了,情虽可悯,法却难容,我执掌长留两百年,怎能让旁人笑我长留徇私枉法?!”
笙萧默弹指为他换了衣衫,又施清洁咒帮他打理一番,与摩严一起将他扶至塌上,两人亦盘膝坐在他身后,单掌抵住他背心,便要为他疏导调息。
白子画叹息一声,微运仙力,弹开了他们,道:“不必!师兄,昨日观礼的宾客还未散去,你还需周旋应答;师弟,你与我去煎一副疗伤的汤药和一副稳固心神的汤药来。”
摩严知劝亦无用,又查得他并无大碍,便应诺而去。
笙萧默见他去了,笑道:“师兄,疗伤的药好说,这稳固心神的药是给你那小徒儿的吧?”
白子画叹道:“我无奈之下对她施了安神咒,恐乱了她心神,还是稍加调养为宜。”
笙萧默点了点头,自去医药阁煎药,留白子画在殿中调息疗伤。
转眼天色渐晚,白子画服药调息,暂复了三成功力,已能下榻行走,笙萧默见状,前来辞道:“师兄,眼下你已无大碍,我不便在此叨扰,这便回销魂殿去了,如若有事,尽管传音于我便是。”
白子画点头应了,笙萧默便下殿去了。
chap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