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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聚宝门,城墙上彩旗招展,士兵盔明甲亮,城门两旁万民涌动,争相观瞻监国大人的风采。
昨天夜里的时候,应天府就派人把城里的主要道路打扫的干干净净,用篮子盛着石灰在路边印了一个个的圆印子,树上用彩绸装饰着,地保们头天就敲着锣打过招呼了,家家户户把孩子、狗都看好了,别乱窜,想去观看监国大人进城的必须穿新衣裳,也别想着什么马前告状的事儿,有啥冤屈以后再说,无论如何不能让监国大人这个进城仪式搞得不痛快。
钟寿勇带着一队人马早已接管了京城防务,他以前就是干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搞这个自然是得心应手,眼下天启皇帝不知所踪,刘宗敏已经被擒,人心思定,断不会有什么人跳出来捣乱,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在高处安排了狙击手,动员了应天府的所有衙役和兵马司官兵上街执勤。
从常州到南京的铁路沿线,每隔五十步就站了一个兵,当监国大人的专列经过的时候,举起兵器敬礼,刘子光站在专列车厢的侧门旁,不时向外面挥手致意,那些执勤的士兵自然是岿然不动,只有目光随着火车的行进行注目礼,但是心里却是心潮澎湃,暗道终于见到了监国大人,这辈子没白活啊。
到了城南火车站,火车还没停稳,外面围观的百姓就激动起来,喊什么的都有,有喊国公爷的,有喊刘大帅的,有喊监国大人的,总之是热情似火,连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们都有点扛不住了。
刘子光在火车上也是感慨不已,他想到自己五年前平定江南之后的那次返京,当时自己还是侯爵的身份,天启帝亲自来迎接,也是如今天这般热闹,可是斗转星移,皇帝已经不知所踪,而自己便变成这个国家实际上的掌控者,回想起来令人唏嘘。
火车终于停稳,外面红地毯也铺好了,刘子光在众将的簇拥下走下火车,顿时外边又是一阵阵欢呼,刘子光依然是一副艰苦朴素的做派,一身半旧战袍,看起来和普通老军差不多,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度,却让身后那些蟒袍玉带的文臣武将们黯淡无光。
随着一声“敬礼”的口令,早已等候的仪仗队一起举起火铳敬礼,镀铬的火铳管上装着寒光闪闪的刺刀,一起动作起来令人眼花缭乱,真是威武雄壮,这些兵是从徐州调来的亲卫队,刘子光的嫡系人马,南京初定,还是带点自己人心里踏实些。
检阅完仪仗队,刘子光正要上马,忽然听到有人高呼一声:“国公爷慢走。”转头一看原来是几个花甲老人捧着一块牌匾走过来,刘子光一看就笑了,不知道是谁搞得这一出,分明是哄自己开心,不过效果挺好,他也就配合着走上去接匾。
老人们颤巍巍地要跪下,却被刘子光搀住:“老人家使不得。”
牌匾上蒙着红绸子,刘子光亲手接过,让两个亲兵帮着举起来,一手扯下红绸布,露出四个刚劲有力的金字:
安邦定国
这个评语很恰当,大明朝危在旦夕之时,唯有镇国公刘子光能扶危定难,匡扶明室,还黎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牌匾高高举起,向四面八方的百姓展示,一时间掌声雷动,刘子光让人把牌匾放在车上,又赏了几位献匾的老人,这才上马进城。
进城的队伍很庞大,动用了皇帝的全套仪仗,现在刘子光可是监国,那是国字号的领导,就算使用皇帝仪仗也不算僭越,更何况这个时候谁还敢较这个真。刘子光本人则楞了一下,随即笑笑也就没说什么。
一路走过去,道路两边的百姓无不下拜行礼,真可谓万民敬仰,刘子光一边走一边向两旁拱手致敬,在进入聚宝门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当初上学时候历史课本上的一幅插图:李自成进北京。
刚刚进入城门,就看到前面空荡荡的大路上跪了两个人,**着上身,背负着荆条,仔细一瞧还是故人,一个是前南厂提督孙纲,一个是前锦衣卫副指挥使许三皮。
这两个人可谓功过参半,四月事变中他们是倒刘的主力,可是以后却又多次帮助了刘子光系统的人,尤其孙纲,自打受了重伤以后就不知所踪,其实暗地里收拢旧部掩护红衫军的人逃亡海外,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这次南京不战而降,也是此二人的功劳。
今天是个皆大欢喜的日子,即使刘子光对此二人心存不满也只能顺应民意,换上笑容演一出尽释前嫌的大戏。
刘子光下马将二人搀起,亲手拿掉他们身上的荆条,语重心长的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道路两旁围观群众虽然没听清刘子光说的话,但是看的却清楚,只见孙纲和许三皮两人再次拜倒,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孙纲跪在地上权当马凳,让刘子光踩着他的脊背上马,刘子光也不客气,踩着孙纲,在许三皮的搀扶下上马,然后孙许二人牵马坠蹬,服侍两旁,大队继续前行,群众们则一起欢呼起来。
到了前面岔路口,刘子光想往自己家方向拐呢,可是前导队却径直往皇宫方向去了,刘子光立刻叫停,将管事的官员叫过来,和颜悦色问道:“你这是往哪去呢。”
“回监国大人,自然是去大内。”
“大胆,你这是让本公僭越么,皇宫是皇上、太后住的地方,本公如何住得,回镇国公府!”
官员心里这叫一个冤枉,原本以为能拍个马屁呢,哪知道拍到马蹄上了,不过围观群众们心里却又是另外一个感受。
“都说国公爷要做曹操,那纯粹是胡扯,没看国公爷根本不住皇宫么,这样念旧的人怎么会某朝篡位。”
昔日的镇国公府现在已经成了著名的鬼宅,变得有些破败了,门前冷落不堪,还贴着不少道士画的符,事情是这样的,刘子光倒台之后就有那上位的官员搬进镇国公府居住,没几天就暴亡了,紧接着家里连续死了几个人,吓得他们赶紧请神驱鬼,结果连道士都挂了,从此无人敢住,刘宗敏打进来之后,一个不怕死的汉军头目又霸占了这里,结果还是暴病而亡,所以被人称之为鬼宅。
刘子光望着自己的家宅感慨万千,问孙纲和许三皮道:“这事是你俩谁干的?”
孙纲道:“回大哥的话,是我派人做的,大哥不在京城,谁也不能住这个宅子。”
刘子光笑笑,没说什么,下马向大门走去,还没走到门口,两扇朱漆铜钉大门就慢慢的打开了,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带着七八个丫鬟家丁在里面等着呢。
“妾身在此恭候老爷多时了。”那女子抬起头来,两眼含泪望着刘子光,不是董小宛还能是谁。
“小宛!”这回刘子光终于克制不住情绪了,飞奔上去抱住了董小宛,多少离愁别绪,尽在不言中。
“小宛,你不是被……”刘子光狐疑地问道。
“是许大人救了我,他还杀了魏良卿为我出气呢。”董小宛说。
刘子光回头,许三皮赶紧拱手道:“卑职应该做的。”
原来当日死在火海中的女尸并非董小宛,而是从城外找来的一具自杀的尸体,那女人因为怀了私生子而悬梁自尽,正好充当了董小宛的替身,案现场布置成先被杀死后被火烧的样子,所以气管里没有灰烬也是正常,即便是钦密司的仵作也查不出纰漏。
听了许三皮简短的介绍,刘子光笑道:“你倒是个卧底的行家,从最初在我紫光车行里卧底当车夫,到在魏忠贤手下卧底,也真难为你了,不过现在也不好再当卧底了。”
许三皮的嘴角不为人察觉的抽动了一下,道:“如今天下大定,三皮只想告老还乡,还望大人应允。”
刘子光道:“那可不行,锦衣卫这一摊子你还得担起来啊。”
刘子光好像又想起来一些什么,问道:“我府上有个小妾叫韩雪儿的,你们可有线索?”
孙纲许三皮两人皆道不清楚,当初也曾下力气寻找,可是把南京城翻遍了也找不到。许是韩雪儿带着女儿逃出京城也未可知。
刘子光叹了一口气,韩雪儿和自己的仇恨一直没化解,或许借着这次机会永远离开了也很有可能,她是满清军机处培养出来的特务,倒也有些手段,至少不会饿死,只是可惜了那个女儿,连名字都没给她取,甚至自己这个当爹的都没抱过她一回,说来真是可叹。
国公府收拾的还算干净,那些被抢走的宝贝都送了回来,陈设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刘子光当晚就下榻在这里,和董小宛尽诉离别之情。
电报已经往徐州,皇太后、太后和那些宗室们不日即将启程返京,届时更会举办盛大的欢迎仪式,不过棘手的事情也将来临,监国只是情急之下任命的,现在大势已经初定,是该重新找个皇上出来坐天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