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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汪主席电令,执行革命纪律,取缔一切非法组织。”麦子龙板着脸照本宣科。
麦平扶着沙发站了起来:“你你你,你背叛革命!你这个叛徒!”指着麦子龙的鼻子,眼里都要喷出火来。
麦子龙抬手就是一巴掌,下手极重,打得麦平原地一个踉跄。
“畜牲!我是江东省省主席,是你的大伯,你敢这么指着我,目无尊长,道德沦丧,怪不得外面都说你们是一帮无君无父的东西,来人呐!”
“有!”四个卫士挺起了胸膛。
“把这个小子绑起来,关进祠堂让他面壁思过。”麦子龙一甩袖子,背转身去。
卫士将骂不绝口的麦平拖了下去,副官匆匆而入,报告道:“主席,初战告捷,毙伤匪人无数,大搜捕还在进行,请主席指示。”
麦子龙道:“进口的tnt效果怎么样?”
副官眉飞色舞:“好家伙,一下就把工会门楼子炸塌了,起码得死几百口子。”
麦子龙点点头:“好,让弟兄们好好干,肃清逆党,我重重有赏。”
副官道:“逆党人数众多,监狱怕是不够关的,粮食开销也大……”
麦子龙不耐烦的挥挥手:“关什么关,直接毙了丢江里去。”
“是!”副官杀气腾腾的下去了。
……
十五分钟前,一辆黑色小汽车开到省总工会门口,汽车夫匆匆下车而去,总工会人流量极大,谁也没留意这辆后排放了很多纸箱子的汽车,五分钟后,汽车发生了剧烈爆炸,总工会瞬间变成了瓦砾堆,正在里面工作的数百名干部死伤惨重。
紧接着十辆卡车急驰而来,车上跳下无数黑制服的巡警,他们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来杀人的,见着活的就拉出来枪毙,看见半死的就捅一刺刀,一时间总工会血流成河。
不光是总工会遭到突袭,农会、纠察队、特别法庭、干部学校等机关都遭到警察的围攻,惨绝人寰的一幕幕到处都在上演。
爆炸发生的时候,郑泽如正奉了麦平的命令前来特别法庭处决刘存仁。
可怜督办公署的书记员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就被纠察队从家里带走,关在一所学校改成的牢房里。
刘存仁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没犯法,也没得罪谁,怎么稀里糊涂就被人抓起来了呢,而且抓自己的不是警察,不是宪兵,而是带着毡帽穿着工装裤拿着步枪的工人师傅。
临时监狱是用教室改的,窗户上没有铁栏杆,门板也很薄,一间屋里关了几十个人,看打扮气质不是城里的绅士,就是乡下的地主,一打听才知道大家都冤枉,有的是被铺子的小工诬告,有的是得罪了当地农会干部,还有的是因为守财奴不愿意破财免灾。
刘存仁知道他们说的未必都是真的,但这一屋子犯人里面,像自己一样真正蒙冤的肯定不少,工人纠察队和农民自卫军大都是工厂里不安分的工人和乡下好逸恶劳的二流子组成,借机敛财报复的事情少不了,可怜好端端一个江东省,短短两个月就被折腾的不成样子,现在柴米油盐都比以前贵了许多,自家少了两份薪水,日子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正是七月酷暑,牢房里臭气熏天,刘存仁的衣服好几天没换了,味道非常难闻,他缩在角落里期盼着能有人来提审自己,不能总是这么不清不楚的关着啊。
“刘存仁,出来!”持枪工人敲敲窗户喝道。
老刘慌忙挤出人堆,抚平皱巴巴的长衫,扶扶眼镜:“我在这。”
来的是郑泽如,女儿的江大同学,刘存仁高兴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希望来了。
“小郑,是不是婷儿有消息了?”刘存仁眼巴巴的问起,相对自己的案子,他更关心女儿的下落。
郑泽如摇摇头:“我不知道刘婷在哪里,我来是和你说一件事。”说着示意纠察队员回避。
四下无人,郑泽如又道:“伯父,刘婷闯了大祸,波及到你们全家,现在我奉命来……来处决你。”
刘存仁绝望地看着他,小声道:“可是我没杀人放火啊。”
郑泽如很焦躁:“你别着急,我现在放你走,你立刻带着全家离开江东,永远不要回来,明白么。”
饱经风霜的中年人凝视着郑泽如的眼睛:“小郑,我不能连累你。”
“别说这些了,快走吧。”郑泽如急道。
忽然一阵枪声响起,大队警察从天而降,特别法庭的干部和纠察队员不是被当场打死就是被缴械押走,刘存仁和郑泽如在枪林弹雨中躲在角落里倒也平安无事,碰巧一个带队巡官认识刘存仁,看他蓬头垢面的样子便问道:“刘科长,您也被抓起来了。”
刘存仁忙道:“张巡官,我是被冤枉的啊。”
张巡官道:“赶紧回家去吧,老婆孩子都等着呢。”
又警惕的看了看郑泽如,上下打量着他,这身学生装装扮可太像**了,刘存仁赶紧替他掩饰:“张巡官,这是我侄子,打外地来,受内人所托,到牢房来看我的。”
张巡官不疑有他,道:“那赶紧走吧,这两天街面上不安全,少出门。”
两人慌不择路的离开,路边十几个臂缠红袖章的人跪在地上,身后一排黑洞洞的枪口。
“预备……放!”
“砰砰砰砰!”
郑泽如不敢去看,扶着刘存仁快步走远,来到刘家,家里已经断粮两天了,看到父亲回来,一帮孩子都围过来叽叽喳喳的问,刘母擦拭着眼角,呜咽不止。
刘存仁把妻子拉到一旁:“家里还有钱么?”
“一粒米都没有,哪还有钱。”
刘存仁思忖片刻,走进书房把自己珍藏的一方端砚取出,小心翼翼捧给郑泽如:“这个你拿到当铺,能换几十块钱,留着逃命去吧。”
郑泽如眼眶湿润了:“伯父,我……”
“别说了,你对我有活命之恩,快拿着。”刘存仁将砚台塞给郑泽如,又翻出自己一套旧衣服,让郑泽如把学生装换下来,再把头发弄得乱蓬蓬的,这才满意道:“像个落魄文人,这才安全。”
郑泽如走了,用刘存仁的砚台当了二十块钱,买船票离开了省城,从此也脱离了组织。
麦平也走了,被大伯派人押到了乡下老家,不过没有面壁思过,而是直接洞房花烛,家里给他安排了一房媳妇,虽说不识字,还是个缠足小脚,但女人无才便是德,对麦平这样不安分的后生,就得找个这样贤惠的老婆管着。
家里族长说了,让麦平禁足在家,养不出下一代来,就一辈子别出来。
麦平痛不欲生,每时每刻脑海里都响彻枪声和同志们的哀鸣,他唯一发泄的渠道就是日夜不断的在新媳妇身上播种,好在家里给他包办的这个媳妇模样还算秀丽,脾气也温婉大方,倒也能抚慰麦平受伤的心灵。
……
一周后,省城尘埃落定,麦子龙是警察厅长出身的省主席,搜捕抓人枪毙什么的他最在行,清党的事情办的漂亮而彻底,陈子锟当政时期留下的余孽全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为此麦子龙受到了武汉政府的表彰。
但麦主席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杀了这么多人,换来的不过是一句空口表扬而已,唐生智的第八军一部进驻江东,到处摊派,强征,搞的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而且那些丘八根本不把自己这个省主席放在眼里。
书桌上摆着一份命令,是第八军军部发来的,要求麦子龙在一周之内筹集五十万军饷。
书房里坐着八位衣冠楚楚的男子,均是省内工商业的翘楚,其中便有汇金银行的总经理龚稼祥。
“军队索饷,若不满足,定然荼毒地方,列位,帮个忙吧。”麦子龙道。
“我反对!”龚稼祥拍案而起:“这是杀鸡取卵!咱们江东哪有余钱养活客军,以前陈子锟当政的时候,可没这么竭泽而渔过。”
麦子龙无言以对,他是老派人,不像现在的党人那般动辄给对方扣上一个反革命的帽子,龚稼祥是社会名流,前国会议员,说话又有理有据,岂能一言不合就把人抓起来枪毙。
“麦主席,筹措军饷是省政府的事情,不能总是找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摊派啊,前段时间闹工潮,工人都不做工,我的厂子没了进账,正要倒闭呢,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另一位开火柴厂的老板摇头叹气道。
“我看不如把第八军赶走。”一位商会副会长建议道。
“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龚稼祥瞟了一眼麦子龙,意味深长的说道。
麦子龙无奈的很,唐生智的军队是自己请来的,为的是防备陈子锟卷土重来,哪知道陈子锟居然不来了,把个烂摊子丢给自己处理,直到现在自己才明白,从陈子锟手里抢来的不是一个省的地盘,而是一个处于内忧外患处于四战之地各种临界点都快到达还未到达的巨型火药桶。
“陈子锟,你把我坑苦了啊。”麦子龙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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