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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赵长老和白石,江枫径直向六楼的炼丹阁快步走去。
当然,沿途江枫刻意放轻了脚步,以免惊扰了阁中的炼丹师。他之前聚众喧哗,这些炼丹师都没有责难于他,那是有人事前知会过。
若此时还不知轻重,随意放肆。江枫可以肯定,他一定会被众位炼丹师扭送查办,即便那人曾出面知会……
那个人,就是江枫现在要去拜会的前辈……
脚步停在六楼的一间炼丹阁前,江枫尚未来得及叩门请应,房内就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子声音:“进来吧!”
“是!陈老!”江枫抱拳礼应一声,推开房门,入了炼丹阁。
门开,景入眼帘,只见一鹤发童颜的男子,身穿医师长袍,端坐蒲团之上,目光炯炯地盯着房正中的一座一人高的炼丹炉,似在注意炉内火候。
此人,就是这间炼丹阁的主人,一位闻名天下的丹医圣手——“陈东旭”,陈老!
见江枫重新入了门,陈东旭瞥了他一眼,又急忙收回目光,嘴唇上修得整齐得像眉毛似的两撇小胡子轻轻起伏,有些不悦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房门关上,丹炉进了寒气,我为你是问!”
江枫连忙转身将房门轻合上,他知道,炼丹最重火候,容不得半点闪失,稍有差池,哪怕是一点儿寒气,都有可能毁去一炉好丹。
未来得及回言,江枫又听到陈东旭发声,语气仍有些不悦,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陈老’,要叫我‘陈大夫’!”
陈老,不,陈东旭陈大夫容颜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实则早已不知多大年岁。头发乌黑发亮,隐约夹杂着几缕银丝。
江枫估摸着,陈大夫应该和赵长老差不多年岁,故而门中弟子常尊其一声“陈老”,只不过这位“陈老”性情颇为古怪,偏偏喜欢别人唤他“陈大夫”。
江枫应声称是,在书桌前的一个蒲团上安静地跪坐下来,静等陈东旭炼丹完工。虽不能说是精通,但耳濡目染之下,江枫对炼丹之术还是有一些基本常识的。他从进门时就看出,陈大夫的这炉丹药就快凝形成丹了,正是关键时刻,自然不敢妄言打扰,目光四下游离起来。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简朴啊!”
不管看多少次,江枫对陈大夫的房间都只有这般想法。环目四周,唯一床、一桌、一箱、一炉、数蒲团而已。比起上次来时,这次连个迎客的茶具都没有了,想来又是被陈大夫当做无用废物给扔了。
窗外灵光珠此时已亮起橙色幽光,可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在灵光珠与屋檐的交接处,有着数道伤痕,有新有旧,显然是不同时间留下的。
在那儿,江枫发现了一道崭新的伤痕……
“唉~可怜的灵光珠……”江枫发自内心地为灵光珠心怜叹惋,因为他知道留下这些伤痕的人是谁。不错,正是陈东旭本人……
陈东旭虽为医者,但脾气古怪,性格难测。灵光珠周围的几道伤痕,就单纯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嫌灵光珠碍眼,扔东西去砸时留下的。至于扔的物件,一般情况下是逮着什么扔什么……
所幸此珠乃是锻兵堂与列阵堂合力炼制的,不然怎能经得住他这般修为的打砸。
济生堂的执事长老大都知道陈东旭有这么个“癖好”,待捡到从六楼扔下的东西时,也都会差人送回去。然而这些人中却偏偏有个“另类”,那就是赵长老,但凡在其当值期间拾到陈大夫扔下来的东西,概不归还,因而,陈东旭房中物件越来越少,也有赵长老一旁“助攻”的功劳。
正因如此,江枫正襟危坐,不敢冒犯秋毫。他真怕陈大夫心情不好,拎着他的衣服和裤子,直接从楼上扔下去,这种经历,他尝试过,不止一次……
所幸,那几次他来见陈东旭时,都正巧遇上赵长老当值,在楼下将他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江枫还记得,他第一次被陈大夫从楼上扔下来时,赵长老险些冲上楼去和陈大夫拼命,不过被他劝阻住了。
两老头掐架?那番情景,光是想想都觉得画面感十足。此时此刻,赵长老估计一如往常,正静伫在楼下随时待命。
或许这也正是赵长老后来“拾物不还”的原因之一罢……
陈大夫,不比赵长老!
这般想着,江枫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唾沫……
“怎么?变哑巴了?你在大堂那不是和赵明生那老不死的谈得很欢吗?到了我这反倒沉默寡言了,你小子瞧不起我是不?!”
“弟子不敢,只是怕惊扰了陈大夫您炼丹,故而不敢私自言语!陈大夫见谅……”
陈东旭的两撇小胡子随着嘴唇的张合有节奏地律动着,江枫想笑,却偏要作出一副庄重严肃的姿态,不苟言笑,实际上都快憋出内伤了,他真的不想再被丢下楼去了。
“赵明生”,自然是赵长老的名讳。不过,陈东旭的突然开口,却让江枫有些始料未及,毕竟陈东旭是出了名的脾性怪,即便往日来了访客,也很少见他主动开口说话的。
至于陈东旭的话语并未引起江枫的反感厌恶,因为陈大夫和赵长老两个人吵架互损的情况,他早已习惯了,作为起因的缘由,江枫本人,也深感无奈。
自从赵明生确定陈东旭对江枫没有恶意后,两人的争斗也就只局限于言语而已,只不过奇怪的是,两个人不断地争吵间,关系竟另类的……很不错。不似仇人,倒像是损友。
“陈大夫,这丹炉……”实在是放心不下,江枫小心地向陈东旭试探道。
“哼!不劳你一个门外汉操心,老夫炼丹与楼下几层的那些低级炼丹师不同,还用小心翼翼的。再说了,当初让你随我改修丹医之术,你小子百般推辞,之前又与人喧哗毁我一炉丹药,现在反倒关心起来了,不必了!”
陈东旭直接甩给江枫一座“冰山”,江枫只能尴尬笑笑,没接过话头。
“看来陈大夫今天心情不错!”以江枫对陈东旭的了解,这般语气,反而恰恰表现出陈大夫不错的心境。不然的话,往日里你想与他谈话,任由你畅言不休千百句,他半天也不理会你一句,而今天,陈东旭竟然主动开口与江枫搭话了。
江枫心中大喜,身体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不少。
陈东旭有所察觉,不禁暗诽:“老夫又不是荒野妖兽,至于这么紧张相对吗?”一边想着,小胡子难免翘起了不满的弧度。
“那李易,你做何处理啊?”陈东旭闭上双目,似漫不经心地询问道。
江枫心里一阵嘀咕,你不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的吗?现在反过来问我,奇了个怪的。但他还是从头到尾悉心地将事情讲了一遍,未添油加醋半点。
陈东旭听后暗暗点头,并未意外,他的确自始至终都在关注今天这件事,所谓疑问,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江枫的陈述并未有半分的虚假和夸大,仿佛置身事外,很中肯。他……很满意。
“封眠三月!既惩罚了李易,又出了心中恶气,还间接保全了可能因此而牵扯进来的数人。可见你行事之前曾设身处地地多方面思索过。不错,处理得很是妥当!”
“敢问陈大夫,是否从弟子踏入传送法阵的那一刻就已经关注弟子了?”江枫略带疑惑地问道。
“不错!当时李易几人也在济生堂外,你出现后,我就料定,以李易的心性定会上前寻你麻烦,所以我便一直以元神力关注着事情的始末。”陈东旭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江枫不由腹诽:原来您还真的无聊到从头看到尾啊!您当是看戏呢?
陈东旭方才一问,江枫就料定他一定关注了事情的结果,但不知他对事情的起因经过了解多少,从何时开始关注的。故而,明知陈东旭有明知故问的嫌疑,他还是耐心地将事情复述了一遍,谁曾想,这货真的这么无聊……
“如此,便说得通了!”江枫感慨,豁然开朗。
“哦?所通为何?”陈大夫也有了兴趣,侧身看着江枫,依旧一副“老子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却摆明了要让江枫继续说下去。
“唉……”江枫垂头长叹一声,遇到这么个平时找不到人说话的无聊前辈,明知他是在故意找话题,却还是缓缓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