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画完画, 才发现他们的实习计划因为他闭关作画延期了好些天。于是第二天一早, 李元婴收拾收拾, 带着小伙伴们奔赴上头分配的实习地点。
因为不是在国子监里了,所以李元婴堂而皇之地把伺候的人全带上, 凑成个小车队浩浩荡荡地前往目的地:鄠县。
鄠县在长安以西, 位于涝水边上, 是京畿一个经济挺不错的县城, 山好水好, 土壤肥沃。李元婴没去过这地方,一路上挺兴奋的, 这次跟他一道的都有国子监仅有的四个女孩子以及狄仁杰。
没办法, 魏姝和武媚肯定是跟着他的,城阳当然不可能落单。由于金胜曼也报名了,所以马博士他们把金胜曼也塞到他这个小团队里。本来五个人负责一个县的实习工作已经很足够, 但是一个人带着四个小娘子难免显得阴盛阳衰,所以狄仁杰也被分了过来。
鄠县离长安不远,和骊山差不多, 车队只花了小半天便到了。早在敲定实习地点时董小乙便先派人过来盘了个院子, 离县衙不远, 李元婴一行人抵达时直接把行李搬了进去。
虽说鄠县是畿县,但富庶程度自然不比长安,宅子也不算大。不过这是李元婴头一回带着小伙伴们在外头独立居住,非常兴奋地拉着魏姝去挑房间。众人都有志一同地把主屋留给李元婴,自己按照喜好挑拣想住的方位, 一直在旁候着的仆从则麻利地帮他们把行李搬到各自选定的房间里。
李元婴一行人收拾好,正要去见县令,却听有人进来通传说县令到了。别看县令不是什么大官,畿县县令的重要性远比下州司马要高得多,比如如今的鄠县令许敬宗就是前头贬官外任后争取回畿县当县令,准备活动活动回到权利中枢去的。
作为一个很有眼力劲,又一直试图和京城勾勾搭搭的官场老手,许敬宗消息十分灵通,知晓李元婴不是普通的国子监监生,而是李二陛下最宠爱的弟弟。李二陛下对李元婴的纵容简直让所有人都觉得稀奇,据说连魏王李泰都给比下去了!
听说李元婴要到鄠县来搞什么实习,许敬宗自然早早叫人盯着了,掐准时间登门拜访李元婴。混迹官场,最不该要的就是脸面,在底下蹉跎了那么久,许敬宗早就把脸皮置诸度外了!
一见李元婴,许敬宗就眯笑起眼,笑呵呵地招呼李元婴:“殿下,怎么不早说今儿要过来,早说我就带着人出城相迎了!”
许敬宗脸庞微圆,眼睛又小,笑起来凭空多了几分奸诈味道。李元婴自问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不过许敬宗的殷勤还是让他心里生出点警惕来。虽是有了提防,李元婴还是跟着许敬宗露出笑容:“我们是来干活的,不是来摆架子,许县令不必这么客气。”
许敬宗看着李元婴带来的几个“实习生”,在心里犯嘀咕:这不是毛头小子就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能做什么?怕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吧?
当然,许敬宗不会傻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笑呵呵地说道:“既是要来做事的,那接下来就是要共事了,我叫人备了接风宴,给殿下介绍介绍县衙里都有什么人。”
李元婴道:“也好。”
许敬宗又问李元婴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人手够不够用,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说,他早早叫人送过来,免得要用时又匆匆忙忙地找。
李元婴道:“已叫人提前过来打点过了,没什么缺的。”
既然已经打了照面,许敬宗也不再多留,识趣地把空间留给李元婴几人。
李元婴叫人煮了茶,和狄仁杰几人围坐在一起说话。
狄仁杰道:“这许县令来得可真及时,怕是早就叫人盯着这宅子了。”他看了李元婴一眼,说出自己的评价,“我觉得这个许县令不太值得相交。”
武媚点头,赞同狄仁杰的意见。
一来,许敬宗叫人盯着他们什么时候到,显然是个喜欢钻营取巧的;二来,许敬宗对李元婴太过殷勤,全程都只围着李元婴转。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想当个好官的!
李元婴道:“我们又不是要与他相交,不用琢磨这些。”
魏姝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们接下来可是要在他手底下做事的,还是得摸清他的底子才行。”魏姝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都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既然都觉得这人不宜深交,那这些话就不能传到他耳里,平时说话要注意些。”
李元婴才不在乎:“就算让他听到了也没关系,难道他还敢对我们下手不成?他不敢的!”
武媚给李元婴分析:“想长远一点的话,将来我们去了封地,而他回了长安,一远一近的,谁也不知道形势会如何变化,小心点总没错。”
魏姝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城阳道:“照他现在对幺叔的态度,我们和他起冲突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金胜曼头一次出长安,所以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捧着仆从送上的热茶边吃茶边听李元婴几人分析情况。
几个人商议过后,大致决定了与这个鄠县县令相处的基本方针:只要没发现他有什么作奸犯科的地方,他们就跟他和平相处,同时利用他的殷勤态度多找点事干。
到下午,许敬宗又亲自过来了一趟,请李元婴他们过去赴宴,见见县衙里的大官小吏。
京畿的县城编制塞得很满,县令掌控所有事,大小事务都要经他的手。接着还需要设置县城、主簿、县尉等等辅佐县务,又有吏佐、录事、衙役等负责各项事务,加起来林林总总差不多有近百人,全都是吃皇粮的。
李元婴一到,所有人都起身见礼,压根不像是来实习的,倒像是空降下来接管鄠县。与外头的人接触多了,李元婴比其他宗室子弟多了几分亲和,一点亲王架子都没有,笑眯眯地免了所有人的礼,招呼他们落座,在许敬宗的介绍下把县丞县尉之类的认了个遍。
县丞和主簿是辅佐文书教化工作的,县尉则负责搞治安,这些都是接下来他们可能要频繁接触的人,所以李元婴很好脾气地一一和他们互认了脸。
由于李元婴天生的亲和力,这场接风宴很快变得热闹起来,全程没有冷场。到快接风宴接近尾声时,有人骑着快马从京城那边赶来,看衣着竟是宫中的禁卫。
那禁卫是认得李元婴的,告了声“打扰诸位了”,便径自寻到李元婴,把李二陛下让他带来的一封信交给李元婴。
李元婴听禁卫说是李二陛下让稍信过来,有点纳闷,不知他皇兄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他皇兄远在京城,他也不急着看信,而是招呼禁卫坐下来吃些酒。反正赶回去宫门也落锁了,没法回宫复命,所以索性第二天再回去好了,顺便把他的回信取了一并带回京。
禁卫没有推脱,依言坐下。
众人看在眼里,更觉得李元婴受李二陛下重视,这才到鄠县就派人急急忙忙送信来,不是担心这个弟弟是什么?
李元婴吃完接风宴,谢绝了许敬宗安排的后续“娱乐活动”,带着李二陛下给他的信回了落脚处。别人都觉得李二陛下是记挂他才来信,李元婴却从丰富的经验推断出这封信里面不会有什么好话!
果然,李元婴让人点了灯拆开信一看,就看到信里全是骂他的话。
魏姝好奇地问李元婴:“圣人在信里写了什么?”
李元婴哼了一声,把信递给魏姝,让魏姝自己看,自己闷坐在灯前生气。
魏姝接过信一看,只见李二陛下在信里把李元婴骂得狗血淋头。第一骂李元婴外出也不回宫辞行,简直无法无天,谁许他自己跑外面去的?此处省略三百字骂人的话。第二骂李元婴给李靖画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画像,把人画年轻了那么多不说,还把马啊猎隼啊画进去,这样像话吗?正经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靖打猎去了!明明看过另外二十三幅画像,怎么还画成这样?此处省略五百字骂人的话。
魏姝还是看了信才知道,原来李二陛下这么会骂人!
魏姝替李元婴抱不平:“圣人这样有点过分了。”她们都觉得李元婴画得好,哪有李二陛下说的那么不正经?
李元婴气鼓鼓地说:“我再不理他了!”
魏姝道:“你不是让人明天帮你带信回去吗?”
李元婴道:“不写了,都在骂我,有什么好回的!”
魏姝看向武媚,想武媚劝劝李元婴。
武媚会意,对李元婴说道:“你不回,岂不是白被他骂了?”
李元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马上叫人笔墨伺候,他要骂回去!
李元婴在这边生气,李二陛下在长安也生气。李二陛下带着长孙无忌他们看完李元婴的杰作,心里不知该气还是该夸,都觉得李元婴这画像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若是没有前头那二十三幅作对比,这画像入凌烟阁也是可以的。但是,问题就在于前面已经花几个月时间画了二十三幅功臣图啊!
李二陛下琢磨了一下,叫人去国子监把李元婴拎进宫,让他看看他干的好事。不是特意先看了前头二十三幅说要画得不显突兀吗?现在好了,不突兀是不突兀,就是太突出了,把其他人全比得难以入眼!结果,派去的人很快回来回禀说,李元婴收拾东西到鄠县去了!
真是岂有此理!
他许他擅离长安了吗?就算实习的事他点头了,但他要出发不该回宫说一声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