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贵人设立,规格自是不同寻常。
泊乡楼是富贾高官们寻求风雅,提升格调的地方,修得雅致一点无可厚非。可是把一座赌场建造的恢宏典雅,古色古香的,酬四方还是第一家。
整座赌坊临水而建,四面高墙,墙厚两尺高三丈,采用与周围景致相融合的灰砖砌筑,大小不一,样式各异,砖缝错落,别有一番古朴韵味。
墙上爬着稀有的藤条植物,无论什么时节都郁郁葱茏。
硕大的八角宫灯自飞檐下出挑,一字排开,精致华美里有种说不出的恢弘大气。
每到了夜晚,宫灯亮起,照着对面西陵湖的十里水波,流光晃动,仿佛神仙府邸夜临人间。
此时虽是白天,酬四方的奢华气派也没减了半分,高墙魏巍,颇有些天家气派。
也难怪那么多赌徒愿意倾家荡产,在此留连。这种一步登天,亲近官家的心理感受,绝对是其它赌场给不了的。
徐攸南笑道:“瞧瞧这气派,越制都越得没边了。看来皇帝对那位方贵妃是真的宠啊。”
徐攸南说话看似嗦嗦,很讨人厌,但其实从不说无用之话。
穆典可眉一凛,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徐攸南笑悠悠道:“你这么紧张干嘛?你都这么给我面子了,我当然不会以怨报德,给你添堵了。我就在想啊,不愧是一脉相承,建康宫里这位贵妃娘娘,跟咱们那位六上君,作派还真有几分像呢。”
穆典可懒得跟他无聊废话,牵着梅陇雪的手进了酬四方。
酬四方作为一个专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们消遣寻乐子的地方,入场价贵得吓人,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也是徐攸南有本事,花了半天时间不到就替穆典可弄到了入园资格,登记缴费之类的事情一应打点妥当,全然不需要穆典可操心。还特意在酬四方里选了个最有眼力的小厮负责照应。
穆典可只管带着梅陇雪到处寻人赌博,把动静闹大点就行了。
进门两侧浓花荫。
正对着的是一架巨大的山水屏风。高四五丈,宽二十丈有余,以紫檀木架镶嵌。因为幅面巨大,山水图十分逼真,波澜壮阔,颇有雄伟之象。
屏风表面不知道用什么特殊法子做了处理,就这么露天而置,风吹不老,雨淋不腐,色泽铮亮如新。掩于层翠丛花之间,古风与自然相合,新颖而富意趣。
屏风中央镂出约一丈见方的一块,用楠木围成一道拱门,挂了一幅巨大的白玉珠帘。看上去像从半山腰泄下来的一道流瀑。
两个玉雪可爱的白衣小童站在两侧打帘子,清声叫道:“贵客来!”
便有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衣少年迎出来,这少年便是徐攸南一早安排下照应穆典可二人的小厮,名唤作祺玉,心思活络,在酬四方相当受欢迎。
当下祺玉上来见礼,领着穆典可与梅陇雪二人穿过层层回廊去宾客间。
沿路飞花点翠,琉璃焕彩。穆典可倒没觉得什么,梅陇雪生长于大漠,终日见的不是明宫阴森森的石墙,就是宫外遍地的黄沙。几时见过这种金碧辉煌的景致?
小姑娘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声音里带了点兴奋:“娘,这个赌场真漂亮。”
饶是那祺玉见多识广,此时也忍不住地嘴角一颤……娘?
穆典可的心情没比祺玉好多少,毕竟历练久了,面上还稳得住,微笑道:“傻孩子,这不是赌场,这是博弈会所。能进到这里来的人非富即贵,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要格外讲究些。你要是喜欢,一会叫这位小哥领着你转转。”
酬四方的进门金贵得叫人咋舌,自然而然,服务也是一流的。每一位进门的客人都配有一个专门伺候的青衣小厮,负责客人在酬四方里吃饭住宿,饮酒喝茶,听书看歌舞等一应事务。
总之,只要你出得起银子,你就是皇帝,可以提任何要求。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办不到的。
穆典可说的这种游园转转,实在是件再小不过的事。
祺玉热情笑道:“回头两位贵人安歇好,我便叫人抬了轿辇过来,小姐边歇息边游园。各园景致不同,园园不重样,当值得一观。”
梅陇雪奇怪道:“我为什么要歇息?我也不喜欢坐轿子。”
也亏得祺玉每天待人接物,练就了足够灵活的反应,当下只是不徐不慌地笑道:“原是我糊涂了,小姐年纪小小,步伐稳当,岂是一般的弱质闺阁可比?”
前方是一级汉白玉石垒砌的台阶,石级很长,铺筑得甚为平缓,一路绵延展开,夹道杨柳,行走其间,颇有些心旷神怡的味道。
石阶尽头是垂花空门,门共三道。
过第一道门。两个秀丽的侍女端着两个盛水的金盆上前,盆沿上各自搭着一块叠得整齐的白毛巾,其声如珠玉,扬声道:“客从远方来,濯手去风尘。”
穆典可与梅陇雪两人洗完擦净手,叫玉领着继续往前走。
过第二道门。两个浑身香风的美艳女子分立两侧,一人手中执一条七彩孔雀羽毛的掸子,上前为两人掸衣,长拂至鞋袜。其声婉转如莺啼,丝丝带了媚,柔声道:“为客掸衣衫,长忆登门恩。”
第三道门前站着一个着宫装的美丽少女,容貌端丽,自有一种出尘高洁的气度。双手托着一只珍珠玛瑙玉盘,上置两个刻丝银盏,茶汤半盏。屈膝弯腰,深深一福,微笑道:“抱礼因客尊,再遇是故人。”
穆典可自诩见多识广,见了这等排场,也不禁在心中生出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感觉来。
久闻建康酒色财气,达官贵人们纵情享乐,花样时时翻新,今日一见,才知道果然如此。
再往前是点缀丛花之间星罗棋布的亭子。随地形起伏,各个亭台高低错落,大小不同,风格各异,自成景观。
便是客人们休憩用茶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