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锋一震,他虽然不喜欢活雕这种诡异而变态的东西,但是对于世间传闻,他却听过一些。
轩继续说道:“‘云鹤东来’是以鲛人做的母体,雕的是祥云仙鹤;‘月下牡丹’是以类做的母体,以类为根,花开于背。两幅活雕都是冰雕。而这个姜大师最得意的,也是冰雕。”
“你的意思是,墨霜也极有可能被做成冰雕?”无锋蹙眉。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主人还有救!冰雕的制作周期比普通活雕要长的多。”轩微微有些兴奋,似是看见了曙光。
无锋这边,也稍微松了口气。
“那个姜大师能到福德王的府上必定是被请过去的。如今,墨霜这件事知道的人实在太少……明要不行,就只能暗抢。”白衣男子的话有些语无伦次,然而却无人去打扰他的思索。
“鬼卞,出来!”突然间,无锋朝着不知何处,低喊了一声。不待众人反应,一个身着斗篷的人已经单膝跪在了无锋面前。
“你出去大肆宣扬,姜大师有冰雕新作,且为封笔巨作;人在福德王处,作品已完成一半;而福德王也已经把新作私下预定了。其他的细节,你尽可以锦上添花,知道怎么处理。”无锋小酌一口有些凉的茶水,淡淡的道。
“属下明白!”斗篷人应了一声后,又是快如闪电的身影,消失不见。
“至于你……”无锋看着轩,“你该怎样闹,继续闹去;你的目的,是把福德王的府邸布置摸清楚,把地牢入口找出来。但是不要引人注意,该退则退,该败则败。明白么?”
轩不假思索,点头答应。
“行了,你去歇息吧,明天动身。你就暂且不用回来了,必要的时候,会有人救你。”说罢,无锋又想到了什么,缓缓道:“如果你被抓住了,问起今天的事情;你就说,你到我这儿找人,我,把你抓住了,但我看你有主,应该是不想招惹是非;并且我的侍宠可能因为某些同族相惜的缘故,拼死求情保你;因此把你关了一段时间后,就将你放了。”
轩愣了愣后,点头答应“明白!我与你没有任何瓜葛!”
无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去吧!”
等到轩走后,正堂内只剩下无锋和千影。
无锋淡淡的低声道:“如此一来,人多眼杂,我们才不会被人注意。况且,能天价购买冰雕的,必定不是普通人。”
本来在无锋身边低眉顺眼跪坐着的高挑女子,此刻站了起来,很自然的坐到了下面的矮座上;一改先前侍宠的姿态。
“尊主的意思是,让我派人去盯着那些权贵富豪?”毫无感情可言的声音从千影的唇中发出;她端正的坐着,自顾自的拿了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而对无锋的称呼,也从“主人”变为了“尊主”。
无锋这边倒是见怪不怪,毫不惊讶,就像是司空见惯一般,他满意的看着千影道:“聪慧如你。这样,我们的信息来源就更广泛了;你安插在那些人身边的眼线,再添油加醋吹个枕边风;我只想让那个福德王乱一乱……”
“我知道,越乱越好。”千影答道:“尊主放心,这件事于你于我都有利,我会全力帮你。这几天夜间,我这边也会派人去打探消息。对了,那个房老爷,不需要处理么?”
无锋纤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杯子道:“自然要处理,把我刚才给轩说过的话,放出去。另外,想办法透露出,‘我十分震怒’这么个意思。你快碎掉的下颚,就是极好的证明。”
“真假参半……”千影低声道。
无锋看着千影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抛给她道:“上好的生肌复骨药,差不多了就擦点。记住,我,可是很宠爱你的!”白衣男子如画的眉眼看着千影,言语中颇有深意。
千影看了无锋良久后,终于点头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说罢,喝了口水后,便退下了。
无锋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也走向了自己的卧房。
还没进门,一只大猫就迎上来,对着他喵喵叫唤。
无锋看着那只猫,微微叹了口气,推开房门后进房;里面正在温水的绿衣女子转过头来,喊了一声“主人,回来了?”
说罢,将冷热水兑好,试了试水温后,将毛巾打湿搓洗再拧的半干,递给了无锋让其擦了把脸。
“夏荷,明天你去后山向你师父要点毒药。”无锋擦完脸后,将毛巾还给夏荷。
“毒药?”夏荷有些迷茫。
“是啊,毒药;要沾到皮肤,或者是一闻到就昏过去的那种;顺便把相应的解药给配出来。”无锋笑着看了看夏荷道:“你这医术学的是差不多了,制毒的功夫可是一塌糊涂。否则,我就不用去找那个别扭货了。”
夏荷的柳叶眉挑了挑,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道:“那……要多少?”
“让他抽空去看看穷村旁的那堆豪宅府邸,要能把那一片的人都弄倒;顺便还得把我和房老板这边也弄倒。这个量,他自己估计。我可拿不准。”无锋等着夏荷帮他更衣整理床铺,声音中带着慵懒。
夏荷上前一边帮主人宽衣,一边问道:“主人你打算做什么?又要解药,又要连着自己也一并下毒。”
“少主出事了,我得去救他。这么做,不过是掩人耳目。”
“……出事了?”夏荷紧张道。
“好了,没什么大不了,还有救。只是可能受了点罪,不过这样也好,买个教训。”无锋上床躺下。“具体的,改天再说。”
“……知道了,奴婢明天就去找师父。主人好好睡。”夏荷微微一笑;吹灭了室内的灯火,向着主卧旁的小卧房走去。
等到无锋将眼合上的时候,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挤到了自己脸上,他也不睁眼,直接一把将那团巨大的绒球一把捞过来枕着,一巴掌拍在绒球上,发出一声闷响。只听一声不满的喵喵声;无锋慵懒的声音带着笑意:“你最近太闲,我给你找了件事;想办法找到地牢,溜进去看看情况。”
“喵?”绒球发出质疑。
“我知道刚才的谈话你都偷听到了。既然自夸自己追踪术了得,那就给我看看。现在假设……你要追踪的人就是墨霜。”
“……”大猫一阵无语。
还不等回应,无锋平静的呼吸声便已经响起——他睡着了。
几天后,姜大师的封笔作事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扩张。这件事在一传十十传百后,衍生出了很多版本,其中两个版本,最让人信服。
一种是说,福德王贪恋极品而以上好条件引诱,骗姜大师入局后将之囚禁,逼迫大师以毕生心血完成巅峰巨作,而这部作品,自然为福德王所占用。在佳作完成后,福德王便要灭口,以求作品独一无二,千金不可求。
另一种说法是,福德王威逼利诱,姜大师不堪压力,屈膝于福德王;不仅姜大师沦陷,其余大大小小的活雕业,也被福德王以手段收买;那么,从此以后,各方著作仅为其一人。此后,这世间极品精雕,算是垄断在了福德王手里,说什么预定不预定,不过是些显摆的词汇,
至于其他传闻,姜大师命不久矣,临前被绑;或者什么,两家本就是亲戚,暗地里贱卖不走程序之类的无稽之谈,更是数不胜数。
但无论风言风语再多,种类再繁杂,却都有一点相同—福德王不怀好意。
人们向来也有一个共同特点—以讹传讹。
这世间,无论是好事者还是无聊汉子,对于言论的添油加醋,几乎就是一种天性。他们从不会去美化事物,而是喜欢将原本颇有疑点的事情,自以为是的剖析分析后,将阴暗的猜测化为铁证,贴在原有的事件上;让事情的发展变得不可控,变得越发黑暗。
而人们,也似乎更喜欢带有丑闻的事情,那样,他们可以证实自己的正直与高尚。
不出所料,在事件越传越歪后,福德王的事,终于名声大噪。可惜的是,小老百姓看的是热闹,而一直痴于冰雕的大人物们,则开始纷纷北上,要去福德王府讨个公道!
凡事都极其的不凑巧,正当福德王被舆论逼得走投无路,想把姜大师请出来作证的时候,姜大师莫名其妙的凭空消失了!
但凡他可能会在的地方都搜了个遍,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挣扎的痕迹,甚至他房间的桌上还放着冒着热气的面,但是,人,却不见了!
这使得外界对福德王的猜忌更甚,大伙都怀疑着,大师被福德王藏起来或者被做掉的可能性。而,如果是被做了,那么也就意味着,姜大师的杰作真的已成孤本!
于是,原本不安分的人们,变得更加躁动。
刚开始,隔三差五就有人来兴师问罪,到后来,门庭若市,都是火气冲天,讨个说法的。
这样的效果,超过预期,让无锋吃惊不小。他听着暗卫的报告,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这活雕还能引起轩然大波?”
一旁的锍玉慢悠悠的煮着茶,摆弄着茶具,微微笑道:“你又祸害了一群人。”
无锋屏退报信的人,毫不客气的就走到锍玉床前,上去躺着,侧卧看着前面竹几旁,正在滤茶的男子。“看在咱俩青梅竹马的份上,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难听?”无锋嘴上抱怨,心里却毫不在意,舒服的眯着眼睛道;“毒药解药配好了吗?”
锍玉的声音温和儒雅;“嗯。你何时需要?”
“现在不急,我等着别人把少主先抢出来。然后再伺机动身。”无锋闭着眼睛,银灰的柔软发丝在枕头上散开。
“你…就这么肯定会有人动手?毕竟一件半成品不值钱吧。”锍玉疑惑。
无锋嗤笑一声道:“阿玉,你这话说的是明白人的情况,但你永远不知道盲目遵从的威力。”说罢笑看着有些不明觉厉的温和男子:“你以为这天下人人都跟你似的淡泊名利?你错了,这世上但凡有一丝的贪欲,就会汇集成河,进而只要有一条供之宣泄的口,这条河流就会无止境的破口而出。听说过张画师送稿的事情没?”
青玉微微蹙眉,本着请教的态度:“没有,跟我说说?”
无锋笑了笑:“多年前,有个姓张的画师,穷困潦倒,他的画作卖不出去,没有人去欣赏他。直到有一天,一个知名的画家看到他的画以后,为之提了一副褒扬的词,这个张画师的著作一夜间价值千金,甚至到后面供不应求。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书童居然想到卖主子画废的手稿。原本这个书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哪知,这平日的废纸也是被一扫而空。后来这书童干脆自己在纸上瞎画几笔,然后做旧拿去卖,竟是门可罗雀,而更好笑的是,由于这稿纸出自张画师的府邸又是书童亲自拿出的,因此,没有一个人去怀疑这些稿纸的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