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兄!”一个清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言语中带着许多的欢喜,让荆卿的精神一振,生出一股生死无畏的豪气。
心绪平稳后,他终于触到了两颗种子,种子要生根花芽,需要大量的内气,暴动的内气几乎都成了它的养分。
自己修炼了将近一年,才使得大黄庭花开两朵,没有想到一夜回到了解放前,不知要等到何时,大黄庭种子才能再次破土啊。
大黄庭,出自《雪中悍刀行》的道家宝典,荆卿自然没看过,但他在前世的淘古生涯中,有幸得到一本丹心种莲的道学孤本,描素近似小说的大黄庭,出于对小说的喜爱,他便沿用了这个名字。
荆卿长长地松了口气,幸好有大黄庭心法。好歹免去了一场生命之危,境界大跌没什么意外的。危机过后,荆卿觉得,他对自身和人体的了解精深了几分。
记得道学孤本上写着一句话,应该是某位读者心血来潮的感悟,在前世荆卿当它是屁,今生却视若珍宝,原话仅五个字:人体即道体。荆卿有些理解了。
“师兄,是你吗?我能感觉到你快出来,我看到你了。”她的嗓音清越嘹亮,荡人心魄,那音色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他已经听了一年,却有种穷尽一生都听不够、听不厌的感觉。
丽姬的声音很悦耳,轻言细语中,带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也许只对自己有用。荆卿带着点笑意安慰自己。
青天白云下,绿柳轻抚中,碧波荡漾时,突然横出一张倾国倾城的俏脸,是什么感觉?
喜悦,兼之巨大的幸福感。
这是荆卿此刻的感受,他发觉,通过一年来的相处,自己喜欢上眼前细齿明眸的少女了。
河中有一方半掩半露的岩石,一个身着绯色薄衫的妙龄少女斜坐其上,手拈野花,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足在水中轻勾缓荡,玩得煞是开心。
河水映着她的绝世姿容,端的是明艳异常。荆卿在心中起誓,他愿在今生,穷尽力量去保护这份姿容,血染天下又何妨,不及她一声浅笑一分玩闹。
“师兄,你可真会藏,这么久不见,爷爷有点想你呢,天天在府里念叨。”丽姬知道他在藏剑,荆卿身上没有一丝剑意,她不以为意,只当师兄藏剑有成。
以前的荆卿,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仅靠锋芒便让人避之不及。如今的荆卿境界大涨,反倒敛起了锋芒,有一丝返璞归真额意味,剑术已然是登堂入室。
荆卿的身体顺着水流浮动,双手掌心轻拨周身的水势,姿态自然,将太极的绵柔发挥得淋漓尽致,竟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动作之优雅,看得丽姬目眩神离。她第一次觉得,太极这门功夫在师兄手里施展,近乎于道。
荆卿浮到了水面,双脚往水下一点,随即立了起来。他理了理思绪,开口调笑道:“师妹只说师父,却不提自个儿的心思,师兄的心情有些低落啊。”
丽姬白了他一眼,俏目灵动,煞是勾人。
荒郊河野,四下无人,这儿微风摆柳,春光明媚,恰似良辰美景、互诉衷肠的好时机。丽姬壮着胆子,把平日羞于出口的心思,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我的心思,师兄潜在水中听了那么久,还敢揣着明白装糊涂,真当我是糊涂虫啊”
被发现了。荆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中灵光一闪,调笑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中央。我愿潜于水底,盼她诉说衷肠。我愿浮于水上,拥她入我心房”
说完,荆卿开始后悔,有些话,是不是太直接了些。他暗暗反省,空临已经一年,自己的变化,毕竟还是太大了些。
荆轲对剑的痴诚,荆卿做不到,他的心要埋葬的东西太多,秦时明月的阴影,就像一把利剑悬在他的头上,为人处世不能够顺应本心,总带着强烈的目的性。
这是对未来的恐惧,他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有手中的剑,和脑海中的天人体魄理论。
时间长了,荆卿自己都受不了,有一种“看着自己渐渐变成心里讨厌的人”那种别扭的感觉。
继承了荆轲的记忆后,荆卿有意引导丽姬的心路历程,陆陆续续给她讲了一些国破家亡的英雄故事,中间插播了很多凄美的爱情颂歌。
除了提高她的抗压性,荆卿的用心不言而喻。
丽姬曾经问他,你在恐惧什么。
荆卿忍住没说,一句“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就把她打发了。当时他的心情不错,心道这姑娘很敏感嘛,不枉自己的努力和付出。
丽姬的七窍玲珑心,难不住段子手荆卿。但他总觉得,自己面对她时,少了一分诚意,多了一分刻意。不过他无所谓,后悔一阵就忘了,毕竟能让人在乱世扎根的,是实力而不是嘴皮子。
今日差点走火入魔,给荆卿敲响了警钟,武学一道欲速则不达,自己还是太着急了些。
“师兄,你又走神了,还能不能好好玩耍啦。”丽姬受他影响颇深,不知不觉连说话的腔调都学了去。
“师妹,今日师兄有些乏了,你唱支小曲来解解闷吧。”
带着三分羞涩,三分欣喜的心情,丽姬低着头嗯了一声。
清歌舞絮笑春风,淄水粼粼剪两影。浮沙聚散了谁意,不负流光不负卿。
在丽姬悠扬的歌声中,时光的剪影逐渐淡去。
夜深几许,荆卿随丽姬回府,公孙羽尚在用膳,听闻两人回来,便命人把他俩招了去,添上两副碗筷。
老头子见他锋芒内敛,有心考较,便说了拜师鬼谷时的几桩趣事,引得丽姬轻笑不止。荆卿心中藏着事情,并不搭话,口中嚼着白饭,素菜和羹汤几乎不碰。
老头子有些不快,丽姬赶忙打圆场,说了些老人爱听的话儿,偷偷用小脚踢了下荆卿。荆卿回神后,将口中的白饭咽了下去,拿凉水清了清口腔,这才悠悠道:
“您的师门,武功自是没话说,至于为人处世嘛,呵呵呵。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一横一纵,皆又文武兼备,将天下作棋盘,执苍生为棋子,引兵戈为手段,视杀生为功绩。此间交锋,有心无心害死了多少人,苍生何辜”
“放肆!尔之竖子哪来那么多歪理,无礼至极!”老头子暴怒,顾不得丽姬在场,竟是毫不留情,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爷爷!”丽姬急得直跳脚,她隐约认同荆卿说的话,但爷爷的火气很吓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不觉间,竟对纵横家产生了敌意。
“理不辩不明,事不鉴不清。公理岂因牙尖,大道岂凭声大?”
“牙尖嘴利,好,好”
“公道自在人心。苏秦,张仪,孙膑,庞涓等诸君,哪一个屁股下不埋着百万枯骨?”荆卿同公孙羽紧紧逼视,郑重道:“若不是您,这些话我一句也不会提,您是长辈,请宽恕次非的不敬,但我辈生于乱世,当先有自知之明,进而有知世之明”
两人对视了一会,公孙羽率先移开了目光,幽幽一叹道:“你长大了,一手精湛的剑术比起为师,亦不妨多让”
说到这儿,公孙羽停顿了一下,似沉浸在回忆里,语气中有一丝欣慰,连带着脸上的神情也舒缓了不少。良久,他的语气急转直下:
“但乱世无理,不杀不算计,难道等着看刀斧加身吗?”
“卿愿凭手中的三尺青锋,护得师父和师妹周全,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竖子无知,江湖高手多如过江之鲫,诸子百家深不可测。”
荆卿从怀中掏出一卷《大黄庭》,以粗糙的羊皮为载体,上面的文字皆是丽姬手绣,一字一字皆是荆卿口念,丽姬素手绣制。
他本想执笔雕刻,但丽姬提出,竹简不好贴身存放,不如由她手绣,荆卿闻弦知雅意,便爽快地答应了。
羊皮上除了记载改良大黄庭的练法,还顺带提了天人体魄的初始理论。
公孙羽先是粗略地看了一遍,完事后又细细读了五遍,读完后他的内心震惊得无以复加,捧着羊皮犹如捧着稀世之珍,枯黄的大手隐隐有些颤抖,言语中带着一丝朝圣的激动:
“朝闻道,夕可死。这是你创出来的?真的是你创出来的?”
荆卿尚未接话,一旁的丽姬按捺不住道:“当然是师兄创的,单论武学的天赋,这天下没人及得上师兄。”她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尽显少女俏皮的本色。
对丽姬而言,爷爷与爱郎相争,她夹在中间使不上劲,只能无奈地干瞪眼。那种滋味尝过一次,怎么都忘不掉了。出言替爱郎挽回些面子,她的心中好受了不少。
“天人体魄,哈哈,若是可行,尔必将天下无敌。”公孙羽言语中尽显豪迈,气势上升了不止一筹。
老头子的内心仍是难以置信,自己的徒弟年纪尚不足十五,竟写出了自己终其一生孜孜以求的旷世武典,这份惊喜交加、心情激荡的感受,他一时还平复不了。
“有佳徒若此,何愁我公孙道统不兴?”
公孙羽哈哈大笑,笑声向四面八方荡漾开来,惊起了远山近林中无数的鸦雀。高兴之余,老头子说了句令荆卿目瞪口呆的话:
“卿虽父母双亡,但祖上贵为齐国士族,天赋异禀,实为良配,尔等自小亲近,年岁渐长,婚事顺应天意,不可再拖,今日爷爷做一回主,命尔等择良辰吉日,成亲!”
ps:快到我碗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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