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晨与程如晚有十多年不见,看见客厅里坐着的三十几岁女人,他嘴边勾起笑容:“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
程如晚瞅着坐轮椅朝自己靠近的季司晨,眼底掩不住厌恶与愤怒。
“看来外面传的不错,你都果真是恢复了。”季司晨温润地笑:“找我是想秋后算账?还是叙旧?”
程如晚内心火冒三丈,看了眼上茶的佣人,等佣人走了,才咬着牙说:“你当年答应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视频,临渊为什么会有?”
季司晨嘴角的笑倏忽间隐去,但下一瞬,便恢复正常:“看来你终于惹怒他了。”
“你毁了我!”程如晚怒视季司晨,手伸进包里:“我要杀了你!”
季司晨看见她的小动作,却不动声色:“我毁了你?你以为那件事是我一个人做的?”
程如晚动作一顿,“你什么意思?”
“知道谁把你送到我床上?”季司晨看着程如晚,缓缓勾出玩味的笑,“是你最在意的那个男人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林逾静,还记得吧?”
“她对老四忠心耿耿,当年我多少次花大价钱想把她挖过来,她都不同意,一门心思跟着老四,要不是老四授意,你觉得她有那个胆量对未来老板娘下手?”
季司晨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那天你跟朋友喝酒,林逾静忽然出现,你知道老四信任她,所以想讨好她,邀请她跟你一起喝酒……”
程如晚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她与林逾静接触过,那时候的林逾静,长相普通,又不会打扮自己,在时尚漂亮的程如晚眼里,就是个丑小鸭。
对自己外貌自信的程如晚,没有将林逾静划分在可能勾引季临渊的那类女人当中,因为林逾静得季临渊重用,她其实对林逾静的态度带着点讨好,总希望林逾静能在季临渊面前说她几句好话。
那天的细节程如晚无从回忆,只记得一向酒量不错的她,那天早早就醉了,酒吧的楼上就是酒店,林逾静招来服务员带她去房里休息,她自然是同意了。
后来她被痛醒,睁开眼看见的是压在自己身上的季司晨,那时候她已经被得逞了,任何挣扎反抗都是徒劳,在羞耻煎熬间,季司晨把恶心的东西留在她体内。
“难道你久从来没怀疑过林逾静?”季司晨的声音魔咒一般。
程如晚遭受一次又一次打击,脑子里一团乱,许久,她扑过去狠狠揪住季司晨领子:“你骗我,那件事怎么可能跟临渊有关!对,你在撒谎,你想让我误会他,然后帮你对付他?你做梦!”
“我有没有撒谎,你心里有数。”季司晨被程如晚压着,因为双腿动不了,姿势有点狼狈,却仍是面不改色,“如果跟他没关系,他怎么会从我这偷走了视频?还是你认为,我会把把柄亲手交给敌人,让敌人一步步把我逼到今天这步田地?”
“别再说了!”程如晚眼眶通红。
“面对现实吧,他为了打败我,什么都敢做,即便是牺牲你——”季司晨这句话没说完,额角忽地剧烈一痛。
“我让你别说了!”程如晚拿着烟灰缸,又一下狠狠砸下来,季司晨额角顿时见了红。
佣人听见动静过来一瞧,见程家大小姐压着季司晨打,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上前拉开那两人,季司晨自己都记不清被砸了多少下,只觉半边脑壳一抽一抽地痛着,眼前被血模糊了,有些看不清。
罗伊雪正在午休,听见楼下乱糟糟的声音,下来一看,就瞅见养子满头血的样子,程如晚手里还拿着烟灰缸,整个人状态不对。
“程如晚你干什么?”罗伊雪顿时就不高兴了:“抛弃你不要的可不是我们司晨,要撒野,走错地方了吧?”
“吴妈,报警!”
……
宋羡鱼听萧爱说程如晚莫名其妙跑到季家把季司晨一顿揍,还为此被警察带走的消息,正和宋末从商家出来。
萧爱在电话里说:“她这么做,不会是想吸引四哥的注意吧?你知道不知道,四哥现在就在警局……”
萧爱知道这件事,纯属巧合,她舅舅家有个表哥在局子里,正好负责这件事,给她妈妈打电话说起这件事,被她给听见了。
“你现在赶紧过去,别给外头那些妖艳贱货接近四哥的机会。”
萧爱自从上次在日料馆跟程如清吵了一架,对程家这俩姐妹一点好感没有。
宋羡鱼不像萧爱那么大反应,语气显得过于淡然,“他过去也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我现在有别的事要做。”
“什么事啊?比四哥还重要?”
“是比较重要的事。”
挂了电话,宋羡鱼交代王诺:“去女子监狱。”
杨珍昨天已经被收监,宋羡鱼托了裴律师的关系,在探监室见到了她。
看着身穿囚服、头发剪短的杨珍,宋羡鱼发现自己没有看见仇人落难的喜悦,只觉世事无常,也倍加觉得当下自己的生活值得珍惜。
“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杨珍笑容讽刺,“来看我笑话?我这个样子,你还满意?”
宋羡鱼没有与她扯皮,简单明了地道明来意:“小末被b大附中录取了,这事相信你已经知道。”
杨珍不言。
宋羡鱼接着说:“宋初见不想让他读b大附中。”
杨珍下意识接了一句:“为什么?”
宋羡鱼默了一瞬,明白宋初见只是个人想法,只要杨珍这边与她意见不一致,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说没那个能力供小末读书,想让小末读华盛。”宋羡鱼看着杨珍,“华盛是什么样的学校你也知道,小末要进去了,不知道以后要变成什么样,他是你亲儿子,希望你劝劝她,别因为对我的怨恨,毁了小末。”
“小末的学费我可以出。”
杨珍看着宋羡鱼,忽然想起宋老夫人寿宴前段时间,宋子明出差带回来两条昂贵的礼服,其中一条送给了宋羡鱼,还给了她十万零花钱,她气不过,当天中午就去宋羡鱼房里羞辱了宋羡鱼一番。
那时候宋羡鱼就是个仰人鼻息的可怜虫,她享受羞辱人的快感,也没忽略女孩眼里的倔强和隐忍。
还记得宋羡鱼用倔强的语气跟她说的那句莫欺少年穷的话。
没想到会有成真的这一天。
对宋羡鱼的厌恶,完全因为郁离,撇开郁离这个外因,杨珍没有任何理由讨厌宋羡鱼,只是人一旦被怨恨蒙蔽了双眼,就会忽略很多东西。
宋末六岁那边冬天,掉进别墅区挖的荷塘里,险些淹死,是宋羡鱼跳下去把他推上了岸,宋羡鱼自己也不会游泳,被人捞上来已经进气少出气多,后来重感冒一场。
杨珍这些天,晚上一躺在冷冰冰的床板上,就睡不着,整夜整夜地失眠,也想了很多,郁离已经死了,她所有的怨恨早该跟着消失,她只是习惯了把宋羡鱼当眼中钉。
算起来,宋羡鱼也是被郁离伤害过的那个。
“你当真愿意供小末读书?”杨珍心境有了些变化,说话的语气不像之前那样夹枪带棒。
闻言,宋羡鱼点头,“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是我的亲人。”
“初见那边我会跟她说,小末……就请你多多关照吧。”杨珍此时就像走到悬崖边的人,别无选择地将宋末托付给宋羡鱼。
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宋羡鱼从她语气里听出那份无可奈何,心下滋味莫名。
……
宋末站在路边等她,宋羡鱼出来时,看见他蹲在花坛边的大理石路牙砖上,身影在夕阳下显得很是单薄。
直到她走到跟前,宋末才转头看过来,眼睛一瞬间亮了亮:“妈还好吗?”
宋羡鱼没说杨珍好或者是不好,蹲了监狱的人,会好到哪里去?看杨珍憔悴的样子,想必晚上也睡不好。
“她剪了短发。”宋羡鱼说:“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宋末沉默了一下,说:“别看妈年纪大,其实可臭美了,每个月都要去理发店做头发,每个星期都要去保养……”
宋羡鱼在他身边坐下来,“她现在最牵挂的就是你了,所以你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让她在哪里面也高兴高兴。”
“她说会好好劝劝你大姐,放心吧。”
宋羡鱼这时候像个成熟的长辈,眼睛里绽放出慈爱的光彩。
宋末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了依赖一般,这种感觉,自从父母出事后他一直缺失,跟大姐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这种感觉。
“谢谢你,二姐。”宋末鼻头一酸,眼里泛起水光。
宋羡鱼眼神越发温柔:“傻孩子,以后有姐姐在,什么都不要担心。”
说完这句话,宋羡鱼自己先怔了一下,以前季临渊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不知道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忽然很想那个男人,回去的路上,宋羡鱼给季临渊打了电话。
……
季昌历今天去外面开会,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要季临渊代为处理,季司晨伤得不轻,住进了医院,罗伊雪的意思不想就这么算了,程家自然是希望私下解决,都是有头脸的人,闹到局子里很难看。
双方僵持不下,都请了律师,一直弄到快六点才结束。
程如晚被程越阡和周知月带回去,季临渊让裴艇处理后续一些事情,自己去停车场开车准备回去。
先是接到季昌历的电话,那边询问这边情况,季临渊简单回答了,收了线又接到宋羡鱼电话。
“事情处理完了吗?”宋羡鱼第一句话就问这个。
季临渊知道她是收到消息了,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你那边也结束了?”
宋羡鱼昨晚有跟季临渊说,打算今天去趟狱里。
“嗯。”宋羡鱼说:“正在回去的路上,你呢,什么时候回家?”
“马上。”季临渊说。
“那一会家里见。”宋羡鱼嘴角扬起。
车子路过一家零食店,宋羡鱼想着给宋末买点,叫王诺找了车位把车停了,带宋末过去。
挑了些宋末爱吃的,到收银台打算付款,门口进来两个人。
“以后不许你跟她联系,听见没?再被我发现,我就真生气了。”这是宋夏萌的声音。
她挽着的是她男朋友乐向,乐向闻言,表情露出几分不耐烦,不过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应下了。
宋夏萌那个购物的小框,抬头间瞅见站在收银台前的姐弟俩,表情顿时变得不高兴,嘴角往下撇了撇,装不认识地扭头走进货架之间。
乐向认出宋羡鱼,扬起讨好的笑:“季太太,正巧,你也喜欢这家的零食?”
又问收银员宋羡鱼的东西多少钱,说着就要掏钱包帮忙付账,宋羡鱼委婉也不失坚定地拒绝了:“乐先生不用客气,我自己付就好。”
“也没多少钱,季太太别见外。”
宋羡鱼微笑:“就是没多少钱,我还付得起,乐先生好意只能心领了。”
乐向见她坚持,也不好太强硬,转而问:“季先生跟你一块来的吗?”
宋羡鱼:“他在忙。”
从店里出来,宋末吐槽那个乐向:“堂姐的男朋友可花心了,也不知道堂姐喜欢他什么。”
“那是她的事。”宋羡鱼不关心宋夏萌,那些年在宋家,宋夏萌没少给她使绊子。
宋末也没再说。
……
之后两天过得还算舒心,期间宋初见打来电话,说小末的事她不管了,言外之意不会阻止小末上b大附中就读,也不会出钱供他读书。
程如晚打了季司晨的事不知怎么被媒体捕捉到了,一时间,炒得满城风雨,程氏集团的股市都受了影响,宋羡鱼听说最后还是程老夫人出面才安抚下罗伊雪,至于程如晚,听说连婚期都订了。
还听说,韩泽家里从报纸上看到程如晚打人的报道,对这门婚事有点别的看法,程越阡不知道许了什么好处,才把婚事正式定下来。
……
周六那天,季思源和陶蓁婚礼。
场面很是盛大,京城上流圈子的人差不多全都到齐,陶蓁娘家条件一般,婚礼现场两家亲友可谓是泾渭分明,不是可以区分,也能一眼看出不同来。
萧爱和宋羡鱼坐在一块,看着婚礼台上的那对璧人,萧爱哪怕没那么在意了,也做不到心如止水,于是跟宋羡鱼品评陶蓁的婚纱,头纱太单调,婚纱后面的大蝴蝶结显得又俗又土,妆容不够精致,脖子里复式钻石项链看着像个暴发户,诸如此类。
宋羡鱼听着,笑了笑没说什么。
仪式结束后陶蓁没有出来敬酒,听说是有些不舒服,萧爱听了又是一撇嘴:“挺着大肚子举行婚礼,能不累吗?”
季思源很快到他们这桌敬酒,萧爱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不知道是不是心不在焉的缘故,她愣是没尝出那酒什么滋味。
“我去下洗手间。”萧爱看着季思源身穿婚服、满脸洋溢笑意的模样,心里不怎么对味。
宋羡鱼看出她情绪不太好,不妨心:“要我跟你一块?”
“不用,我顺便透个气。”萧爱说完,离开座位。
余有韵知道自家女儿对季思源的心思,叮嘱了一句:“别乱跑知不知道?”
这话没得到萧爱的回应。
包厢里冷气开得很低,萧爱站在楼梯旁边的窗口,打开窗玻璃,外面热风吹在身上有股说不上来的舒畅感。
“萧小姐。”忽然有人在后面喊她。
听声音很熟悉,萧爱回头,果然瞅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不是不舒服?怎么还能到处乱跑?”萧爱看着陶蓁笑吟吟的脸,不知怎么,觉得那笑有股不怀好意的成分。
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陶蓁,陶蓁说的那些贬低季思源的话,她就像个习惯被人追捧的女神,不把追捧她的那些男人看在眼里。
不知道季思源家世的陶蓁,确实是高傲的,就是现在,依然高傲,只不过这份高傲,比较会识时务。
“我没什么不舒服,不过是思源心疼我,怕我累着,才命令我休息,对外说我不舒服而已。”陶蓁换下繁重的婚纱,穿一件大红色长礼服,头发也只是简单地盘着发髻,妩媚又不失端庄大气。
她的话听在萧爱眼里,简直是炫耀。
“思源哥哥爱你,才对你好,请你也同样对他,别将他的宠爱当成炫耀的资本。”萧爱很不喜欢这样的陶蓁,男人真心对女人好,这个女人若是有心,会回馈同样的真心,比如宋羡鱼对季临渊那样。
陶蓁却拿出来炫耀,在萧爱看来,多少有点没拿那男人的宠爱当回事的感觉。
“我当然对他好了。”陶蓁慢慢靠进,直到很近的时候,她才停下步子,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肚子里的,根本不是思源的骨肉。”
“……”萧爱蓦地瞪大眼睛。
“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
“我说,我对季思源非常好,白白让他当了爹。”礼服修身,把陶蓁的小腹凸显得更大,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往旁边走了两步,轻轻倚在楼梯扶手上,笑容灿烂道:“你知道吗?他每天晚上都要听一会孩子的心跳才肯睡觉,每当那个时候,我都觉得他蠢得无可救药。”
“你……”萧爱被这几句话挑拨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对着这女人破口大骂,可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太坏了!我要去告诉思源哥哥!”
------题外话------
我爱很单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