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到一般,宋末问宋羡鱼:“我可以要两个菜带回去给妈和姐吗?她们也还没吃晚饭。”
宋羡鱼对杨珍和宋初见没有好感,倒也不至于在这等小事上计较。
宋末的话对宋羡鱼说,眼睛却看向季临渊,对这位姐夫,他内心里感到拘束,就像那次在学校犯了错被叫去校长室,校长也像季临渊这样随意地坐着,什么都还没说,他就开始紧张得手心出汗。
只不过这位姐夫瞧着比校长还难搞。
宋羡鱼不知道宋末的内心活动,叫来服务员,要了两个菜打包。
回去时,又在旁边的粥店买了碗清淡的小米粥。
到病房,宋子明已经醒过来,杨珍指着他说着什么,很生气的样子,宋子明没还嘴,一脸理亏样,转头瞧见宋羡鱼和季临渊,尴尬地笑了笑,声音还很虚:“你们怎么来了?”
他的气色是看得出来的差,宋羡鱼上次和他见面,一点没察觉出他重病在身,这么一想,宋羡鱼觉得自己对父亲的关心实在是少。
“我是您女儿,您病了,我能不来么?”
宋羡鱼眼眶有点热,病房的气氛压抑且低沉。
“知道您现在肯定没胃口,给您买了碗粥,吃点吧。”
说着,她一面打开盛粥的一次性碗。
宋子明没胃口,不忍拂了孩子的好意,勉强吃了两口,抬头间,瞧见叠腿坐在椅子上的季临渊,即便有所收敛,那副有钱人的架子还是很明显,轻易就将自己和周围的人区别出来。
对于这桩婚事,宋子明从头到尾都没看好,奈何孩子执着,木已成舟,自己也不好说什么,郁离回来后表现出想寻回女儿的意愿,宋子明是乐见其成的。
宋羡鱼认回郁离,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身后最起码还有个商量的人,如今,郁离官司缠身,不但没帮到宋羡鱼,反而成了她的累赘。
不管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女,还是阶下囚之女,搁一般家庭都会被看低,别说季家这样的高门高户。
这晚九点,宋羡鱼跟着季临渊回贡院。
单人间病房除了一张病床,就一张陪护用的折叠小床,宋初见自荐留下陪夜,杨珍带宋末回家睡。
九点半的时候,病房安静下来。
宋初见坐在病床边,看着神色憔悴的父亲,担忧难受之余,也有些别的心思。
“有什么就说吧。”宋子明看出她有话要说,也多少猜到她想要说什么。
“我昨天才知道,空降到我们部门的,是季家姻亲罗家的小辈……”
宋子明打断她的话,“你还是没断了那个念头。”
“爸,我才是你女儿,你为什么不肯帮我?宋羡鱼欠你一命,只要你开口,季临渊肯定愿意帮忙,这次的机会对我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宋初见受够了在部门里被当透明人的感觉。
这个社会,多的是见风使舵的人,以前她受上头重视,所有人巴结着她,现在风向变了,她成了被踩的那个。
“算我求你,帮帮我吧,你现在病着,更好跟季临渊提条件。”
宋初见握住父亲的手,“小末才十五岁,以后需要我扶持的地方很多,我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小末怎么办?你有想过吗?别看宋羡鱼现在孝顺你,我看都是装给季临渊看的,等你不在了,她扭头就把我们家抛之脑后,小末若是出点什么事,还不是要靠我?”
宋子明一错不错看着眼前的女儿,没错过她眼底的功利,“这世上谁都靠不住,小末以后会慢慢学会靠自己活下去。”
“爸……”
“累了,睡吧。”
……
宋羡鱼洗完澡已经十点多,拿过手机,有几条萧让眉的未接来电,时间都在八点多,那会她正在医院,正奇怪怎么没听见铃声,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调成了静音。
电话没接通,萧让眉最后发了条短信过来。
【明天有时间吗?想约你爬山。】
柳沁雨一周前已经把宋羡鱼周末两天安排了活动,见时间不算太晚,她回了短信,先解释自己没接电话的原因,尔后据实相告。
又看了看微信有没有消息,除了几个公众号推送过来的广告,萧爱向她吐槽了自家姑姑:她老人家不知道又抽什么风,在家搞装修,吵死了。
还有王锦艺发来一段电竞赛现场的视频。
先给王锦艺回了一句‘加油,我看好你哦’,然后回了萧爱信息,只有两个字:辛苦。
等了一会两人都没有回复,宋羡鱼搁下手机打算看会书,手机有电话进来。
拿起一看,是萧让眉的。
宋羡鱼迟疑片刻,接听,先礼貌出声:“萧夫人。”
那边一阵沉默,很快传来萧让眉温柔的女音:“那明晚有时间么?一起吃个饭吧。”
“抱歉萧夫人,我父亲住院了,明天工作结束我要去医院。”
“你父亲?”
“养父。”宋羡鱼唇边弯着笑了笑。
说完,两边都有些沉默,过去许久,萧让眉才开口:“这些年,辛苦你了。”
宋羡鱼:“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这话很诚恳,也是事实。
又有些沉默,宋羡鱼生出挂电话的心思,酝酿了下想提出结束通话,话到嘴边变成:“您脸上的伤好些了么?”
她这声询问,没有明显的关心,更像是例行公事一问,依旧叫萧让眉受宠若惊,“好多了,拍上粉,一点都看不出来。”
那边明显激动的声音,弄得宋羡鱼有些不好意思,“很晚了,没什么事的话,先挂了?”
“好好,你快去休息。”
宋羡鱼正要挂断,萧让眉声音紧促地又说:“牛奶别忘了喝。”
收了线,宋羡鱼迟迟没把手机放回床头柜,萧让眉声音里的小心翼翼她听得出来,这份小心,基于她和萧让眉的血缘,忽地想起以前从一本读物上看到的一句话,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郁离对她是前者,萧让眉对她是后者。
季临渊从卫生间出来,稍显凌乱的头发带着水汽,见小妻子坐在床头发愣,边擦头发边朝她过去,“想什么这么入神?”
宋羡鱼合上书,与手机一块放床头柜上,往床里面挪了挪,掀开被子示意男人上床,“萧姑姑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了几句,有了些感慨而已。”
女孩动作有点大,掀开的被子下露出她半个身子,季临渊上床后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关了灯,房间只剩一盏橘黄壁灯,光线很暗,透着些温暖暧昧的感觉。
宋羡鱼自发钻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精瘦的腰,动作里透出来的依赖,让她整个看上去像只撒娇的小奶猫。
“投怀送抱,有事?”
男人的声音在黑夜里,有股别样的魅力。
宋羡鱼不自主勾起嘴角,“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哪天不投怀送抱了?”
季临渊一笑,胸腔微震,“不错,还有自知之明。”
“你以后只能跟我有一腿,不能找别的女人。”宋羡鱼声音有点闷,“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管别人叫爸爸。”
“有一腿还能这么用?”
“那你以后只能跟我做。”宋羡鱼知错能改,手在被子里顺着男人的腹部往下摸,“你这个,是我的专用。”
季临渊搂宋羡鱼的力道紧了点,“喂饱你一个已是不易,哪有精力再招惹其他。”
“我哪有那么难喂。”宋羡鱼脸颊有点热。
这晚,想着宋子明的病,他们没做,季临渊拿开宋羡鱼的手,亲了亲她额头,拥着睡去。
第二天,宋羡鱼七点醒。
今天周六,ly的新品发布会在下午三点半,宋羡鱼作为ly的代言人兼顾开场和闭场,彩排时间上午九点,宋羡鱼吃完饭先去医院看了宋子明。
这时候杨珍已经过来,宋末回了学校上课。
见到宋羡鱼,杨珍没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却也一句话没跟她说,宋羡鱼不在意,跟宋子明说了几句话,坐了会起身离开。
宋初见要送她。
宋羡鱼见她这般积极的样,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下楼时,宋初见几次想把话题绕到工作上,宋羡鱼巧妙避开。
直到看着宋羡鱼远走,宋初见也没说出想说的话。
这个软钉子即使意料之中,宋初见还是生出满腹的怨气,再回病房,宋子明在卫生间,杨珍见女儿脸色不对,关心地问:“是不是那个小贱人惹你了?”
宋初见拿了包准备去上班,闻言,又把包狠狠掷回椅子上,喘了几口粗气后重新拿了包,“没有,别乱想,我先去单位,有事给我电话。”
……
到办公室,还不到八点四十,宋初见刚坐下,以前唯她马首是瞻的小吕阴阳怪气:“宋姐你怎么才来啊,罗午时八点就来了,刚被主任叫走,好像是上头要下来视察,交给她接待,宋姐,你在部门这几年,这任务可都是你的,她刚来没几天,就抢了你那么多工作,真替你不平。”
闻言,宋初见手缓缓收紧,随后漫不经心一笑:“小罗虽来部门不久,不过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主任把工作交给她自有道理。”
说完,她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刚到卫生间门口,里面传来一道熟悉又刺耳的笑声,“要不是姑姑非叫我来这历练,我才不来这破地方受罪。”
“你姑姑?是vinci集团董事长夫人么?”有人顺着罗午时的话。
罗午时嗤笑一声,“当然了,她呀,被一只老鼠扰得头疼,只可惜那老鼠太厉害,我们不是对手,不过呢,我们这部门里头,有那只老鼠的亲戚,搞一搞那老鼠的亲戚也算是给姑姑出口气了。”
“老鼠的亲戚?宋初见?”这段时间,罗午时针对宋初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果然,罗午时语气变得不屑,“就是她。”顿了一顿,又说:“这事啊,可怨不得我,要怪就怪她那个妹妹非要跟那只大老鼠搞在一起。”
“我记得以前传闻,宋初见的妹妹好像嫁给了vinci的老总,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你说的大老鼠,该不是vinci老总吧?”
宋初见被这消息震得有点懵。
这罗午时对自己的挤兑,居然是因为季临渊!
她对季家的情况不了解,不明白vinci董事长夫人为什么与vinci老总季临渊关系不好,高门大院水深,宋初见也无暇去思考这些,满脑子都是刚才听来的消息,万万没想到,自己变成这样,竟是受了宋羡鱼的牵累。
难怪宋羡鱼一直不肯帮自己,说不定早就知道其中的恩恩怨怨。
……
宋羡鱼接到宋初见的电话,正在后台换装准备一会的彩排。
她心系宋子明的病情,没有拒绝。
“你认不认识罗午时?”
宋初见语气质问。
宋羡鱼没听过这个名字。
“她姑姑是vinci集团董事长夫人,这你该认识吧?”
宋羡鱼蹙起双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再问你一句,她姑姑和季临渊关系不好,你知道吗?”
罗伊雪收养了季司晨,季司晨与季临渊是两虎相争的关系,罗伊雪跟季临渊的关系自然不会好,这点不需要人说,宋羡鱼也清楚。
她没回答,平静反问:“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怎样?”宋初见冷笑:“你知不知道?那个罗午时空降到我们部门,就是奔着我来的!她千方百计刁难我,为什么?因为我的好妹妹嫁给了她姑姑的敌人!若不是你,我会顺利升任副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被人抢功劳,被人挤兑!”
宋羡鱼握紧手机,“你想怎样?”
“这是你和季临渊惹来的麻烦,你们必须帮我摆平。”
沉默一阵,宋羡鱼莞尔出声:“罗家再有本事,政场也不是他们家的一言堂,想叫谁上位就叫谁上位,还得看真本事,你若是有真本事,以后不愁没有升迁的机会。”
“你这是不管了?”宋初见咬牙切齿,声音倒还算冷静。
宋羡鱼道:“如果当初你没刻意宣扬和季临渊的关系,想借他的势往上爬,我想罗午时不会知道你跟他的关系,也不会针对你,现在这局面,不过是你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后果。”
“宋羡鱼!”宋初见怒极,这是她头一次跟宋羡鱼发火,“以前你不帮,我不跟你计较,现在知道我变这样都是你害的,你还袖手旁观,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不怕我把事情告诉我爸?”
“抱歉,我还有事。”宋羡鱼直接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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