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知县,能看到你出城归降,实在是可喜可贺,也免得这望江县城遭受兵灾,知县大人算得上是功劳一件。”舒州军南线,望江知县汪德邵终究不是沙场军人出身,城内的数百厢兵在袁袭杀气腾腾的攻城大阵面前最终丧失了一战的勇气,簇拥着他捧着官印民册打开了县城的大门,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战也就此消于无形。
“严明兄,这望江县就交给你了。汪德邵守城厢兵陈烨的人会立即带走,独立营给你留下三百人,其余人手要紧急出发,随我回援太湖。”望江县城被拿下之后袁袭是一点也不敢在耽搁了,南北两线出击之后他这一路是薛洋唯一可能及时抽调出来的援兵,所以在匆匆和严明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立即和雷凌率兵北上,朝着太湖县城狂奔而去。
袁袭率兵北上驰援太湖,这对于舒州军目前的局势来说是起到了稳固中心的作用。只不过此时县城之中除了霍同宇领衔的太湖县衙一般官员之外,舒州军的各个高层却没有一个在城中。陈烨忙着处理两路大战带回来的两千多战俘的事情,向杰则连同刚刚因为协助拿下太湖县城而进入十三司总部的陈武等人直接消失不见,所以伴随着袁袭同时启辰的十三司飞鸽传书到了县衙的时候情报竟然没人处理,最后逼得霍同宇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去将战报派人朝天柱镇送了过去。
其实这也不怪向杰,此时他甚至将原本在府城要进行动作的人手都撤了,因为被他盯了许久也找了许久的尹宗道的踪迹终于被宿松境内的十三司无意间打探到了,所以才会匆忙带着十三司的所有人急匆匆的追了过去。林远图之所以打算偷袭太湖县城,其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利用被他扣在手中的尹宗道来做文章,因为从表面上来说,刺史府并没有对尹宗道的离任进行批准,所以如果尹宗道出现在太湖县城肯定会掀起另外一层风雨的,那些此前在新政中饱受打压的势力也一定会趁势而起,利用舒州军出征之际搅乱后方,破坏这好不容易的大好形势。向杰是不知道此时在天柱镇林远图已经被陈潇潇的虚者实之的计策给吓退,而薛洋又已经在十字坡做好了伏击的准备,他是一心一意要将尹宗道抢到自己手中。
所以向杰带着自己十三司数十名最精锐的手下一头扎进了太湖北部和宿松交界的岳西山地之中。此地是大别山余脉,往东一路绵延几乎和天柱山相连,虽然山峰高度没办法和天柱峰这样的高山相比,但是江北丘陵本来就不是以山高著称,而是此起彼伏连绵不尽。各地的山民就在这种山丘地带开辟出一条条小路通往山外,有时候也几乎将整座山都开掘出来变成山地种植粮食。但是这样的错综复杂的小路在此时的向杰眼中却变成了大问题。
“你手下的人跟住了没有?到底在什么地方?”向杰额头上冒出一股接着一股的汗水,这七月份的天气正是炎热之时,在这里钻山沟都钻了两天了还是不见踪迹,由不得他不担忧。
“营正放心,就在这一带,早上跟踪的兄弟还传过消息,说是他们要从这里经过然后直接去县城的。”负责联络的几名十三司的暗卫嘴里面神神道道的在前面引路一边仔细寻找沿途跟踪人员留下的线索。半晌之后指着前方一棵树树干上那新刻出来的标记道:“营正,这个方向。”
“那就快追,这一次抓住尹宗道,我找主公给你们发双倍的赏钱。”向杰一声大笑之后带着众人加速追了上去。
向杰此时是一心一意要抓住尹宗道一行,丝毫不知道的是,此时在东线,陆明已经在傍晚时分等到了林远图一行。十字坡依旧还是以前的十字坡,但是此时埋伏在这里的却是昔日的剿匪主力舒州军,甚至翊卫营内有几名曾经是过江龙属下的士兵一边躲在十字坡两侧的灌木丛中一边暗自嘀咕,怎么自己当了正军之后还跑到这里来了。
不过这几名士兵一边嘀咕一边也将眼睛瞪到了最大,这几个月在舒州军中他们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正规军,虽说军纪严苛到令人发指,但是人家是真真正正的教授大家战场之上生存的本领,全新制式的武器和完整的武艺教习让这些士兵在战场厮杀的时候变得更加有底气,也就多了生存的机会。
“营正,还真是刺史府的护卫,和我们上次打得一模一样,都是清一色的黑甲。”陆明得到汇报之后点了点头冷笑道:“道口布置好了吗?稍时等到他们进来之后,让先头的兄弟堵住道口,然后两翼居高临下用长箭招呼他们。甲再厚也挡不住我们的强弓硬弩。”陆明在坡上看着林远图带着数百名护卫全副武装从十字坡下面穿过,等到队伍经过自己脚下一半的时候,道口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喊杀声和箭雨破空的声音让陆明喜上眉梢,右手一挥,身后的亲卫一枚哨箭升上天空,尖锐的声音让十字坡两翼埋伏的翊卫营将士在一瞬间出击,冷冰冰的长箭也在一瞬间脱手而出,呼啸的箭雨一蓬蓬的出现在天空之中,随即将坡下无数猝不及防的刺史府护卫笼罩其中。
情况也确如陆明所说的,虽然林度父子为了这支护卫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每位士兵所配备的甲胄武器都是优中选优,但是在这种居高临下的长弓硬弩面前,长箭所携带的力道还是在不断钻透这些人身上的甲胄缝隙,然后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保持齐射不要停,你们三队所有人跟我走,去堵住林远图的退路,不要放跑一个。”陆明此时也不再隐藏身形,带着人飞速下坡,然后从后方杀了过来。这样一来林远图是受到两面夹击,而且还有两侧那一阵接着一阵的箭雨,所以就算是全副武装也根本挡不住这种几乎无孔不入的攻击,数百人的队伍开始逐渐被往中间压缩。甚至林远图声嘶力竭的试图指挥这些护卫从前面突出去,但是数次组织出击却均被翊卫营的人给顶了回来。作为舒州军最强大的战队,翊卫营的装备水平虽然不及林远图的手下,但是却也不会差太多,但是翊卫营战场上的战力却比对方强了一大截,所有上前拼杀准备突围的刺史府护卫都被那种绵密配合的兵器击杀在当场。而且伴随着前方长枪手和刀盾手步步推进,后方的弓箭手在抵近射击之后其命中率也大大提升,很多刺史府护卫甚至都是直接面部中箭直接倒地。
“薛洋,你给我出来。”林远图在前面突围不顺之后又兜头从后面突围,却和陆明撞了个正着,这当真算是争锋相对了,林远图的护卫算得上这一群人最精锐的人了,结果碰到了陆明本人,双方是捉对厮杀,战成一团。林远图挥舞着长剑疯狂的攻击着陆明本人,嘴里面也在不断的呼喝,“薛洋,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我们一对一,一决生死。”
“就你这样的,也敢和我家主公一决生死?做梦。”陆明手中长刀舞成一团刀光挡住了林远图这浑然不要命的攻击冷笑道:“林远图我告诉你,今天就是你的末日。就凭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还敢来攻击天柱镇?我舒州军的主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你擒获的?”
“啊,我要杀了你。”身边的护卫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地上,而自己的计划又被对方一口道破,林远图双眼变得赤红,最后一丝冷静也消失不见,奋不顾身扑上前去朝着陆明一剑斩下。这含恨一击甚至让陆明都连退三四步。而一招得手的林远图再接再厉长剑飞舞,根本就不顾身边其他人对他的攻击,一心一意就盯着陆明,那眼神就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陆明连续挡了对方几击之后,手中的长刀也冒出了火花,但是林远图此时也变成了一个血人,在一瞬间被身边数名舒州军士兵击中,鲜血直流。
也就在此时,十字坡的后方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紧接着暴风骤雨一般的声音就顺着地面传了过来,这一剧变甚至连着在战场厮杀的昏天黑地的两军将士都感觉到了。
“哈哈,林远图,你不是要见我家主公吗?他来了?”陆明却借着这微不可查的缝隙一下子跳出了林远图的纠缠,扔掉手中被砍坏的长刀,操起身边护卫递上来的长槊指着远处吗人影依稀可见的骑兵狂笑道:“弟兄们,主公来了,所有人放下武器饶尔等一命,负隅顽抗者杀无赦。”他的这道命令一出也让翊卫营的士兵开始迅速抢占位置,准备抓捕俘虏,甚至连战斗都随之停了下来。
骑兵任何时候对于步兵都有极强的威慑。虽然在南方藩镇之中骑兵的数量屈指可数,但是却并不妨碍这暴风骤雨一般冲上来的骑兵对于这些刺史府护卫的冲击。这些人只是死士并不是军队,只擅长单打独斗,战场之上大枪大戟讲究的可是整体战力,这也是这些刺史府护卫两次出战却都败在了翊卫营手中的原因。
而此时骑兵忽然出现,风驰电掣一般朝着战场奔来,带来的压抑更是让这些人手足无措,只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甚至就连已经清醒过来的林远图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骑兵由远及近,迅速抵到跟前。
“林远图,别来无恙啊,你胆子倒是不小,三番两次前来偷袭天柱镇,难道真以为我薛洋的长剑杀不了你?”薛洋和陈潇潇联袂而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看着眼前的战况和死死盯着自己的林远图摇了摇头。
“林远图,当日我陈家一片好意意欲相助你父子稳住舒州局势,但是你们呢?恩将仇报,阴谋刺杀薛洋,而今又突袭天柱镇,意欲置我于死地,你这等人怎么还配活在世上?”陈潇潇直接长剑出鞘就要击杀林远图。
“哈哈哈,成王败寇而已,薛洋,陈潇潇,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今日我林远图认栽,但是要想让我屈膝投降,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林远图一声狂笑,但是也正是这一生狂笑让他身上的伤势再也压制不住,直接倒地。他这一倒地等于也抽掉了刺史府护卫最后一丝精气神,一时之间咣当的兵器落地声不绝于耳,这群人垂下了脑袋,仍由身边的翊卫营士兵上前将他们控制住,然后驱赶到一边。
“陆明,让军医给他医治一下,不要丢了性命。”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安排陆明将林远图带走。
“薛洋,为何不直接宰了这个阴险的小人?”陈潇潇不明白薛洋的意思,有些恼怒道:“他先是想杀了你,现在又想抓住我来威胁你,你若是再放了他以后他肯定还会朝我们下手的。”
“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这家伙活着比死了有用。”薛洋见到翊卫营在紧急打扫战场,就拉着陈潇潇走到一边,边走边解释道:“林远图是林度的独子,也是事实上舒州刺史府的当家人。如果我们杀了他,那么林度一定会疯狂对付我舒州军,这样岂不是就给了贝翊礼可趁之机?我需要一个能够牵制贝翊礼,防止两方合流的人存在。”
薛洋的话让陈潇潇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又摇了摇头道:“贝翊礼和这个林远图接连败在你手上,难道他们不会相互勾结先来对付我们?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可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哟,没想到一段时日没见,这心机谋算见长啊?这么深奥的见识都能说得出来,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此时战事已经结束,薛洋这两天紧绷的心也算是彻底放松下来,所以看着陈潇潇一身戎装,娇媚的容颜在这甲胄衬托之下带着一丝飒飒英风,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你快说!”薛洋调侃的神情惹来了陈潇潇一个大白眼,拉着他的手也猛然间狠狠一捏道:“你到底说不说?”
“行行行,别晃了,再晃的话我眼都晕了。”薛洋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表情,“我让向杰在舒州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保证他们俩走不到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