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所见,刚才那位女施主的行为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因为她摔碎的实际上并不是什么佛门的至宝,而是佛门的劣根!”玉溪然此言一出毫无疑问的又掀起一波惊涛骇lang,甚至比刚才黛莎水晶白玉盘的动作还要震撼人心。他的这句话可不是普通的言语,他是对佛门千百年来信仰的一次公开公然的挑战。
“这位施主出言造次,有辱佛门尊严。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如何能让我等信服?”中年僧人眼中的怒色又增加了几分,他真不知道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将如何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又该如何的全身而退?
“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道来。当年小王子摩柯萨青舍身喂虎,看似无惧无畏,大有慈悲普度之心。实则是愚蠢之极,毫无意义。佛家思想博大精深,奥妙非凡。但是总结而言无非两点:一为般若,二为慈悲。般若即大智慧,慈悲即普度世人。小王子此举表面上有慈悲智慧之心,实则是只得其形而未得其质。凡人与饿虎同为大自然之生灵,本来的确是应该平等的。然而人既然是万物之灵长,那么其行之敏,其心之智较之于本能而生的动物自然就有了完善自身,教化万类的能力。所以人和动物虽无贵贱之分,但是却分‘有益’和‘无益’的差别。大自然失去了几只老虎却保全了一个人,这样对生灵并没有什么害处。可是如果为了救几只老虎而伤害一个人的话,那么对于芸芸众生来说就有损失了。所以当年佛陀宁杀一恶人而救五百商旅,他的出发点就是为了‘损小善而抑大恶’,以此来兼济众生,宣扬大善。这才是大慈悲,大智慧。若果只顾及个人的节气荣辱却罔顾世人,那么纵然是修成了空灵无我的境界成仙成佛了,对芸芸众生又有什么益处呢?这就叫做自私自利,根本就和佛陀创立佛教的初衷相违逆。不该让其飞升羽化,应该让其堕下阿鼻地狱才对。佛门禁杀戒,茹素斋,信仰天道轮回。饿虎无食而死也属于天道,并不是人力就能改变的了的。小王子不顾天意,通过自杀的方式来喂养老虎。一来是违背了天意,二来也犯了杀戒。这是佛门中所明令禁止的。况且修行大道的人都是其意相通,异曲同工的。所以佛、道、儒等家虽然在外表的教义上有所差异,但是它们最终的境界都是相同的。道家讲究修炼其肉身,固本培元,不可轻易的毁伤。儒家的孝义中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弃。清真教中也有自杀者不能上天堂的说法。由此可见若从大义上来讲,小王子的行为是绝对不可取的。既然不可取了又何必将其粉饰以金玉,著之于经典,以此来教化世人呢?那样岂不是荼毒世人,让世人都受此贻害了吗?而今那位女施主宁愿冒着悠悠众口的指责也要将这一贻害于佛门千百年的劣根揭发出来,难道不是为佛门立了一大功吗?”玉溪然之乎者也的理论一通,听得众人是晕天转地,迷东倒西。只觉得是句句在理,又好像是字字诡辩。然而一时间却很难找出可以反驳和击败他的言辞,只能唯唯诺诺的跟着一起瞎应和。其实不止是他们,就连玉溪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有道理。然而他却记住了一点,辩论的时候只要突出中心,然后再引经据典的杂糅在一起,准能把对方弄得迷迷糊糊甚至可以起到颠倒黑白的效果。
那位中年僧人也被他舌吐莲花的口才怔得瞠目结舌,生生的僵立在那里大张着嘴巴就是说不出话来。如此一来却让一旁的颜月儿等人松了口气,钟子贤附在颜月儿的耳畔和她小声的议论着,大概又是趁机损玉溪然两句吧。
却见颜月儿笑靥如花的回复他说:“嘻嘻,小溪辩论的本事可厉害着呢!那老和尚哪里是他的对手?当年有诸葛亮舌战群儒,而今又有玉小溪大辩老和尚。哈哈,真是太有趣了!依我看呐别说是一个老和尚了,即便是诸葛亮在世也照样是小溪的手下败将。”她满脸自豪的注目着情郎,惊艳的美眸中暗含着十足的倾慕。
那个中年僧人眼见着自己颜面扫地了如何肯甘心,于是便强自定了定神色说道:“这位施主虽然句句诡辩得当,但实则皆是‘白马非马’之说,不可真信。况且我佛门千百年修行之积淀,岂是你这年轻的后辈几句荒谬之语就能颠覆得了的?”他原指望可以拿佛门这个庞大的基地做后盾来镇住玉溪然,哪知玉溪然还有说辞,在玉溪然面前他这么说就等于自掘坟墓。
“非也,大师父此言又差矣!佛家只以修行造化论高低,不以年龄声望量深浅。正所谓:十年苦修不如一朝之顿悟。因此释祖苦行数年尚不如一夕的心宇澄澈,达摩面壁九载只为求一瞬间的灵台清明。《易经》上说:君子终日乾乾,与时俱进。佛门本就应该顺应天理循环,吐故纳新,如此才不愧对于参禅悟道的万般辛苦。在这而言,佛家讲究平心静气,无色无相无我,杜绝贪、嗔、痴等恶念。如此才能功参造化,一念成佛。而大师父你轻易动怒,这是犯了嗔戒;一心倾于珍宝古玩这些身外之物,这是犯了贪戒和痴戒。如此看来,大师父您的修为恐怕还不到家吧!”玉溪然本不愿当众羞辱于他,但是见其咄咄逼人的气势甚为恼火,不得已只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春秋战国之时,在齐国有个著名的辩论高手叫公孙龙。他以一手所谓“白马非马”的诡辩名扬天下,在齐国也是深受齐王倚重。可是最终他还是败在了“三邹子”之一的邹衍手里面,而且还被赶出了齐国。于是在《资治通鉴》里面就有了这一句心酸的描述:及邹衍过齐境,乃黜公孙龙。由此可见即便那位中年僧人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公孙龙”,可是他现在正巧遇上玉溪然这个现实中的“邹衍”了。(注:“三邹子”指得是齐国的三位姓邹的名士,即邹忌、邹衍和邹奭)“你……你……”中年僧人见其言语刻薄,话锋犀利,存心是想让自己难堪的。嘴上虽说不出话来,但内心里面确实怒火中烧。刚欲发作,却突然听到一声浑厚的佛号传来。浑如暮鼓,厚若晨钟。
“休得无礼!尼摩萨,你切勿多言了。这位小施主的道行可要比你高明的多了!”原来是那位一直都稳如泰山,沉默不语的主持长老摄提摩罗法师发话了。看来他在那位中年僧人心目中的地位极高,仅仅一句话就把他满腔的愤懑全都压下去了。中年僧人立马住口不言,默默地推到他的身后去了。玉溪然从这位主持长老处事不惊的态度中暗自佩服起了他的高深修为,于是立马双手合十向他深深行了一礼。
摄提摩罗长老也随即还他一礼,慈祥的一笑说道:“没想到小施主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禅机智慧,老僧当真是自愧不如。”
“老师父您过谦了,晚辈才疏学浅,只是胡乱的发表了一点个人的见解罢了,当登大雅之堂的。无礼之处,还请您见谅。”玉溪然连忙谦虚客气了一番,这样和缓的气氛正是他所希望的。摄提摩罗长老见他不仅见解独特,深谙佛理。而且谦虚谨慎,不骄不馁。便由衷的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诸位施主,今天菩提盛会展示珍宝的环节到此就结束了。列位尽可散去,到本寺别的地方任意游赏参拜。老僧就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至于这只碎掉的白玉盘,正如方才这位小施主所说的它是我佛门的劣根贻害,不可留之,就当是老僧我借助那位女施主的手超度它了。诸位切不可对这位女施主心存怨念,以此来增加老僧我的罪过了。”摄提摩罗长老恭敬的指目黛莎,言辞恳切的为她开脱。这让黛莎在感激之余又暗自钦佩起他的大度和修行,于是便善意的向他点头一笑以示感谢。众人见长老都发话了也不多在此停留了,因此都依次的散了开去。人声满满的会客大厅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两位施主,不知可否暂移尊驾随老僧往内室一叙?老僧有些上好的香茗想请两位品尝一下。”摄提摩罗长老待众人都散去了之后,才恭敬的向玉溪然和黛莎发出了邀请。
“既然老师父盛情相邀,晚辈岂有拒绝的道理?如此一来就叨扰了。”玉溪然礼貌的接受了他的邀请,又转首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原地的黛莎想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黛莎见他方才为了给自己解围甘愿冒着受悠悠众口指责的危险,本来就感动不已了。如今哪还忍心再去故意的刁难他,于是便朝他点头一笑表示同意。就在这时不甘寂寞的颜月儿突然跑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情郎的手臂。
“小溪,我……我也想和你一块去。”她可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去“孤身犯险”。
“好月儿,你乖乖的呆在这里等着我好吗?我和这位老师父去闲聊几句,很快就回来的。”他温柔的朝她一笑,就势理了一下她鬓边的青丝。
“这位女施主您不要担心,老僧只是想和两位小施主研究讨论一下佛法,并没有任何恶意的。您大可在本寺随意游赏一下,我会派寺内的僧人好好招待你们的。”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心,摄提摩罗长老面容和善的向她解释了一句。
“那好吧,不过你和黛莎一定要快去快回啊!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哪也不去。”颜月儿见状只好极不情愿的松开了情郎的手臂,摄提摩罗长老又向钟子贤等人行了一礼之后就领着玉含笑和黛莎两人离开了。
留下的几人都在大厅里面坐着等候,惟有颜月儿一人还站在那里,固执的任谁说也不动一下。她紧紧盯着情郎离去的背影,轻启贝齿,咬了咬红润的下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