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卢业伟和蒲永江的谈话:
卢:十一月六号的晚上,你是不是在陈怀仁家打麻将了?
蒲:是啊。。: 。
卢:在陈怀仁家打麻将的还有谁?
蒲:还有李正林和索大友。十一月六号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索大友到屠宰场来找陈怀仁,陈怀仁就让我和李正林下班后到他家去喝酒,喝完酒以后搓几圈麻将。
卢:麻将打到什么时候?
蒲:打到凌晨三点左右。
卢:你赢钱还是输钱了?
蒲:我不赢不输。那天晚上,索大友的手气特别好,陈怀仁和李正林输了三十几块钱,李正林输得最多。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工资标准比较低,每个月也就二三十块钱。三十几块钱的输赢不能算小了。
以上的谈话记录是由陶家的社会关系图牵引出来的,让我们还回到陶家的社会关系图上来。等介绍完陶家社会关系以后,再说另外几份谈话记录。
戴顺利,陶为良的好朋友,也是小学、中学同学。年龄四十四岁,和陶为良同龄。现在在建邺区烟酒公司当总经理,下辖三个‘门’市部,还有一个酒厂。戴顺利原来是一个剃头的,因为家境贫寒,兄弟姐妹多,为了减轻父母的生活压力,他初中毕业就拜师学艺,当了一名理发师。一九六七年,他鬼使神差地扔下剃头刀,戴上红袖标,成了一个造反派的小领导,半年后,当上了区革委会副主任,时势造英雄,戴顺利算是悟出了这句话的真谛。前面,笔者曾经提到过一个情况:陶为良的妹夫余伟杰,在晓庄师范学院当助教,为人思想‘激’进,经常说一些不满现实,批评时政的话,还在报纸上发表过反映社会‘阴’暗面的文章,所以,被红卫兵和造反派批斗游街,陶为良就请区革委会主任解解放喝了一次酒,并帮他换了一个大套的房子,这才使余伟杰得以脱身。现在,大家应该知道陶为良是通过谁和解解放搭上关系的了。对,就是通过戴顺利和解解放搭上关系的。
戴顺利从小不爱学习,但喜欢和学校里、街道上、里‘弄’里的捣蛋鬼在一起‘混’,一起耍,戴顺利鬼点子特别多,胆子尤其大,他敢闯,还不怕死,又善于见风使舵,随机应变,捣蛋鬼们都听他的。戴顺利带着十几个小‘混’‘混’把几条街上的人闹腾的不安生,是一个人人痛恨的魔头。无产阶级那个文化那个大革命一开始,戴顺利觉得机会来了,他领着一班狐朋狗友,开始了他的事业,当时,匆匆忙忙组建起来的区革委会,正需要人手,很快,他成了一班造反派的头,而且队伍越来越壮大,在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里面,戴顺利组织了三次批斗会,批斗对象是一个是大学教授,两个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他还亲自指挥了两次抄家活动,抄家对象,一个是荆南农业大学的副院长,一个是资本家,这两次抄家活动,收获颇丰,戴顺利暗示一个心腹将抄到的东西留下了一部分。这部分东西后来就成了他们的活动经费。因为这次抄家尝到了甜头,后来,戴顺利特别热衷于抄家。有时候,戴顺利还给手下发薪水。当时,在区革委会的领导下,一共有四个工作队,四个工作队中,戴顺利的工作队干的最欢,最出‘色’,而且手下的人越来越多,不久,一部分红卫兵也投到戴顺利的旗帜下,市革委会也需要戴顺利这样的干将,几个月后,戴顺利被提拔成区革委会副主任。所以,戴顺利和解解放谈余伟杰的事情的时候,解解放立马答应了。
奇怪的是,在区革委会副主任干的正欢的戴顺利,在一九七二年四月成了烟酒公司的副经理,九月,成了这家公司的第一把手。一九七一年秋天,戴顺利被安排到烟酒公司当了工宣队的队长,之后,工宣队撤走了,戴顺利留在这家公司。
郝队长和戴顺利见过一次面,郝队长和戴顺利见面,不是怀疑戴顺利——以戴顺利和陶为良之间的关系,他不可能和陶家的案子有关联,郝队长找戴顺利,目的是想从戴顺利的口中寻找线索(所以,没有谈话记录,关于戴顺利的情况,是郝队长口述的),戴顺利和陶为良从小玩到大,什么人和陶为良有深仇大恨,戴顺利应该是知道的,凶手肯定是和陶为良家有深仇大恨的人,凶手肯定是隐藏在陶为良社会关系中的某一个人,深仇大恨有两种,一种是放在桌面上的,这是显‘性’的,一种是藏在桌子下面的,这是隐‘性’的。人对人的伤害,有时候是眼睛能看得见的,有时候是看不见的。所以,才要在戴顺利的口中去寻觅——这才是郝队长找戴顺利的真实目的。
在郝队长的印象中,戴顺利确实非同凡响,这个在‘混’‘混’窝里和官场上厮‘混’过的人,‘混’‘混’气息和官僚做派融为一体,‘混’‘混’身上的流氓气和官僚身上的‘精’明全写在他的脸上,郝队长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戴顺利应该是在官场上颇有心得,提升很快,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又知道进退的角‘色’。
但郝队长没能从戴顺利的口中寻觅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戴顺利提供的信息没有超出郝队长之前掌握的信息。
唐旭东,陶为良的高中同学,年龄四十五岁,比陶为良大一岁(初中的时候,曾经留过一次级)现在是曙光电影院的经理,陶为英和戴顺利都提到了这个人。原因有两个:第一,唐旭东和陶为良走得很近,陶为良曾经帮唐旭东换过一套地段比较好的大房子。唐旭东经常请陶为良单位的人看免费电影,陶为良的老婆和两个‘女’儿都喜欢看电影,只要唐旭东的电影院有新片上映,唐旭东就会送电影票给陶家;第二,唐旭东和陶为良在读高中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恩怨。这段恩怨曾经使两个人反目成仇。在读高二的时候,唐旭东喜欢上班上一个‘女’同学——是中途转来的同学,这个‘女’同学的名字叫胡小蝶,父亲是转业军人,母亲是随军家属,唐旭东千方百计,想方设法接近和讨好胡小蝶,可胡小蝶就是不搭理唐旭东,在班上,她和陶为良走得很近,陶为良的父亲也是转业军人,所以,他们俩有共同的语言。胡小蝶不但和陶为良关系亲密,班上不管有什么样的活动,只要陶为良参加,胡小蝶就参加。一次,唐旭东拿两张电影票约胡小蝶看电影,唐旭东不爱学习,专干调皮捣蛋的事情,还经常向漂亮‘女’孩子献殷勤,胡小蝶很看不惯他,之前就已经向唐旭东明确表明她的态度。所以,胡小蝶当着唐旭东的面把电影票撕了,可第二天,胡小蝶拿了两张电影票约陶为良看电影,而且还是当着唐旭东的面。陶为良并不知道胡小蝶拒绝唐旭东的事情。
这样一来,唐旭东就认为是陶为良横在了他和胡小蝶之间。
一天中午,唐旭东直接找陶为良挑明,说他喜欢胡小蝶,希望陶为良离胡小蝶远一点。陶为良毫不示弱、针锋相对,他还说了几句让唐旭东几乎发疯的话: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追求胡小蝶,我会离胡小蝶远一点,但绝不会让胡小蝶跟你好。即使天底下的男孩子都死绝了,胡小蝶也不会看上你。这些话是陶为梁当着班上同学的面说的。不仅如此,很快,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唐旭东的母亲因为犯贪污罪坐牢的事情,这件事情,只有陶为良知道,唐旭东断定是陶为良说出去的。这算是戳到了唐旭东的痛处——唐旭东是从别的学校转来的,他母亲的事情犯了以后,他在原来的学校呆不下去了。从此以后,唐旭东和陶为良保持着一般的同学关系——班主任老师知道两个人的矛盾以后,找两个人谈了话,并将他们的手搭在一起,为了应付老师,唐旭东和陶为良假装和好,但心里面一直在记恨陶为良。
既然唐旭东一直在记恨陶为良,为什么后来又成为好朋友呢?
郝队长了解到的情况是,陶为良是区房管科科长,唐旭东是曙光电影院的经理,两个人的手上都有一点用来‘交’易的筹码,房子是衣食住行中非常重要方面,人的社会地位,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都能从房子体现出来,唐旭东自然有求于陶为良,‘成’人的价值观和学生时候的价值观是不一样的,‘成’人在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时候,更注重理‘性’,唐旭东的手上有电影票,这正是陶为良所需要的,它的价值不仅仅是老婆和两个孩子看到刚上映的新电影,在与其他社会成员的接触中,电影票也是不错的媒介,这种媒介很容易被人接受。
既然提到唐旭东,那我们就顺便看看郝队长和唐旭东的谈话记录。
郝:你和陶为良的关系怎么样?
唐:很好啊!
郝:怎么个好法?
唐:我们曾经是高中的同学,我家住的房子是陶为良帮助调换的,我在电影院当领导,陶为良单位的职工、他老婆和‘女’儿经常到我们电影院看电影。
郝:我们听说你们在读高中的时候,曾经为一个叫胡小蝶的‘女’孩和陶为良结了仇,有没有这回事情呢?
唐:不错,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候小,不懂事,步入社会以后才知道那不叫事。
郝:已经读高中了,不能算小了。这时候,个‘性’已经形成,思想也日渐成熟。如果单单是为一个‘女’孩子争风吃醋,确实不叫事,可陶为良暗地里泄‘露’了你母亲坐牢的事情,这就不能算是小事情了。因为你母亲的事情,你已经转了一次学,要不然,你也不会和陶为良成为同学。
唐:你们连这件事情都知道啊!你说得对,一段时间,我心里确实愤愤不平,有时候恨的咬牙切齿,我也曾想找几个朋友修理修理陶为良,可我还是忍住了。
郝:为什么?
唐,我母亲已经那样了,如果我再出事,我爸爸怎么办,我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她们又该怎么办。家里面经历了母亲的事情以后,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随着岁月的流逝,有些事情也该想明白了。就是因为想明白了,我才和陶为良摒弃前嫌,自从和陶为良调整好关系以后,我的心里就敞亮多了。
唐旭东终于承认高中时候发生的事情在他的心里烙下了很深的印记。
郝:你调整和陶为良的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是你施放的烟幕弹呢?目的是找机会接近陶为良和陶家。你刚才也说了,你经常送电影票到陶家去。
唐:我是经常送电影票到陶为良家和他的单位去。我承认,过去,我是和陶为良结了仇,我也说过要削了陶为良的狠话,但我的心里面从来没有产生过杀人的念头,为了小时候结下的梁子杀人,我的心‘胸’还不至于那么狭小,杀陶为良一家四口,就更不可能了。一命抵一命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陶为良只是坏了我的好事,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既没有伤我的筋,也没有动我的骨,只是让我心里有点过不去罢了,我凭什么要杀他全家,而且是在过了这么多年以后才动手。这在道理和逻辑上都说不通。我的话,你们肯定不会相信,这样吧!你们告诉我陶家四口人出事的时间,说一个时间段就行。我能说清楚,很好,如果说不清楚,随你们怎么处置。
郝:你把十一月六号夜里的活动轨迹说一下。
唐:十一月六号夜里的活动轨迹?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
郝:从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郝队长将时间放宽了一个小时。
唐:七点半到十一点,我在电影院,六号晚上播放的电影是《南征北战》,连放了三场,中间间隔十分钟,每次播放一个小时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