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柱,九月十六号的晚上,你是九点半钟左右回学校的,赵春庭是什么时候回宿舍的呢?”
“我回到宿舍后,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赵春庭就回来了,具体时间,我没有在意,大概是十点多一点吧!”
“赵春庭回宿舍的时候,情绪上有没有什么异常呢?”
刘大羽仍不死心,也许是叶晓亮对赵春庭没有给予足够多的关注,韩国柱是搞美术的,他的观察力可能会强一些。如果赵春庭和方静的死有关,那么,他回到宿舍时的情绪不可能和平时一样。
“没有什么异常。刘队长,我可不可以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可以,你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方静死亡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韩国柱能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来,这说明,他在认真思考问题。
“方静死亡的时间在八点到十点之间。”
“九月十六号晚上,赵春庭回宿舍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头发上有一小片树叶——他一进门,我就看见了——是指甲大的一片树叶,像是一片榆树叶。”
刘大羽和欧阳平、郭老对视片刻。这个情况太重要了,赵春庭的头发上怎么会有树叶的呢?难道他去过翠屏山,在树林里面呆过吗?
前面,笔者曾经介绍过赵春庭,他有一张俊朗帅气的脸,头发既长又密,而且很蓬松。这种头发是能留住树叶的。
“像是一片榆树叶?你观察的很细致吗?”
“不是我观察的细致,我是搞美术的,不同的树有不同的树叶,十四岁的时候,我就专门画过树,树叶不同,画法也不同,我上还保存着画树的画谱,树干树枝的结构,树叶的形状,运笔的方法,一目了然,我还经常到树林里面去写生,专门描摹树叶的形状,所以,我对树叶的形状非常熟悉。我最擅长的就是山水画,想画好山水画,必须先画好树。”
前面,笔者也曾交代过,方静出事的那片树林是一个杂树林,既然是杂树林,树叶的形状应该有大有小,各不相同。
案发现场——即那片杂树林里面有没有榆树呢?
欧阳平掏出笔记本和笔在上面做了备忘,同志们有必要到案发现场去看看。
刘大羽还有一些疑惑:“是新鲜树叶,还是枯树叶呢?”
“是枯树叶。”
“九月份,怎么会有枯树叶呢?”
“这不奇怪,新树叶长出来,老树叶,风一吹,就会落下来,它就和香樟树一样,一般的树,春天发芽,夏天生长,秋冬落叶。香樟树新叶长出来,老叶子才会落下来,不受季节影响。”韩国柱果然对树和树叶有些研究。
“头发上有树叶,这至少说明赵老师在树林里面呆过——赵老师有到山上去散步的习惯,翠屏山上,最多的树是松树和榆树,我在翠屏山上写过生。”
“方静出事的那片杂树林里面有没有榆树呢?”
“那片树林,我没有去过,那里离路口比较近,经常有一些锻炼身体的老人在那里晃悠,我写生一般会找比较偏僻的地方——我不希望有人打扰。虽然我没有在意过那片树林,根据我的判断,既然是杂树林,就肯定有榆树。你们去看一看就知道了。那天晚上,我看见赵老师头发里面的树叶以后,就想提醒他来着,可等他到洗涮间刷过牙、洗过脸回到宿舍的时候,头发里面的树叶已经不见了。赵老师有一个习惯,他每次洗脸的时候,都要带一面镜子,洗过脸之后,他肯定会照镜子。他在自己的脸上很舍得花钱,在我们学校的男教师,他抹在脸上的东西最多,也最贵,他还有好几面镜子,他的枕头下面,桌子的抽屉里面都有镜子,他的蚊帐钩上也挂着一面镜子。”
韩国柱眼的赵春庭应该是生活的赵春庭,是比较接地气的赵春庭,之前,同志们眼的赵春庭好像少了点什么,而且有被拔高的意味,有一个事实是,我们的化,有时候会在无意拔高人的形象,有时候,还会把人变成神,把鬼变成仙。
“今年暑假,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学校的呢?”
“月二十号,我在家只呆了二十五天,八月十五号,我就回学校了。”
“赵老师是什么时候离开学校,又是什么时候回到学校的呢?”
赵春庭曾经向警方提供过韩国柱这方面的情况。
“赵老师是月十几号离开学校的,但在离开学校之前几天,他一直没有在宿舍睡觉,回学校的时间是八月二十几号,但他好像已经在宿舍睡过几天。”
“根据是什么?”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他的床上很干净,桌子上也很干净,所有东西摆放的都很整齐,一个暑假过来,床上和桌上最起码要有一些灰尘吧!我虽然回学校的时间比较早,但大部分时间住在龙尾坡——暑假期间,学校的食堂不开伙。对了,垃圾桶里面有不少鸡蛋壳,鸡蛋壳应该是赵老师扔在里面的。”
刘大羽清楚地记得,赵春庭就是根据垃圾桶里面鸡蛋壳的数量判断出韩国柱回学校的时间的。
“垃圾桶里面的鸡蛋壳不是你扔的吗?”
“我是扔了一些,但大部分是赵老师扔的。”
“暑假期间,有没有老师不回家,一直住在宿舍里面呢?”
“没有。”
同志们觉得韩国柱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
审讯结束以后,刘大羽一行去了翠屏山。
韩国柱所言非虚,翠屏山上,最多的树确实是松树和榆树。
韩国柱的判断也没有错,方静出事的那片杂树林里面有很多榆树,在同志们走进杂树林的时候,就有几片榆树叶随风飘落。叶片成寿桃状,果然只有指甲大小。在方静“自尽”的那棵歪脖子松树周围就有五棵榆树。在地上飘落的树叶果然有很多榆树叶。
欧阳平走到靠近歪脖子松树最近的一棵榆树,抬起右脚在树干上蹬了一脚,树干抖动了几下,顿时有几片枯树叶落了一下,其一片树叶落到了欧阳平的右肩膀上。
一片小小的树叶,使赵春庭的嫌疑迅速上升。
但只凭一片小小的树叶,是没法和赵春庭正面接触的。调查还要继续。有榆树的地方不仅是翠屏山,赵春庭想找到托词应该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抓蛇要抓住蛇的寸。很显然,小树叶肯定不是赵春庭的寸,充其量只是一个疑点。
既然是疑点,那就以这个疑点为起点,继续调查。
刘大羽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方静的好朋友石晶晶,石晶晶曾经说过,新学期开始以后,方静在课堂上总是神不守舍,注意力不集,为此,任课老师经常点他的名,过去,老师也经常点方静的名,但都是让方静回答问题——或者到黑板上做题目。现在却是批评她上课开小差,精神萎靡不振。思想品德课的老师刘再秀也说过这件事情。现在,刘大羽想到了一个问题,之前,在赵春庭还没有进入同志们视线的时候,刘大羽不可能想到这个问题。学生——特别是一个好学生在课堂上开小差,注意力不集的时候,作为老师,作为班主任,不可能不批评几句,批评是轻的,赵老师还应该把方静请到办公室好好教训一顿才对。那么,在课堂上,赵老师有没有批评过方静呢?如果其他任课老师都批评过方静,而唯独赵春庭没有批评过方静,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有必要找石晶晶等同学问一问。
于是,大家去了学校。大家走进学校的时候,是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第节课,六是音乐课,因为音乐老师生病请假,所以,音乐课改成了自习课。
董青青跟随刘主任到教室去喊石晶晶、赖小青和闵彩霞(笔者在前面曾经提到过这两个学生,十号早晨,同志们勘查现场的时候,就是这两个同学认出方静来的,她们俩住在翠屏山北麓的御道街,十号早晨,这两个人在上学路上,正好遇到同志们勘查现场)的时候,赵春庭正坐在讲台上一边照应自习课,一边批改学生的作业。
当刘主任和董青青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赵春庭站起身走到门口:“刘主任,您找我?”
“赵老师,警察同志想找几个学生了解情况。”刘主任道。
“是随便找几个学生,还是?”赵春庭望着董青青道。
“我们想找石晶晶、赖小青和闵彩霞了解情况。”
“行,我去叫她们。”
赵春庭走到个学生的跟前,朝他们招了招,然后将个人领出教室。
教室里面很安静,学生正在埋头写作业——或者订正作业,讲台旁站着一个毕恭毕敬的女学生,讲台上放着一个作业本,练习本上放着一支钢笔。
在谈话开始之前,刘大羽特别强调:“石晶晶,赖小青,闵彩霞,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你们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你们的父母。”
“警察叔叔,我们能跟赵老师说吗?”赖小青问。
“你傻啊!连爸爸妈妈都不能說,就更不能跟赵老师说了。”石晶晶冰雪聪明。
刘大羽朝石晶晶点了一下头:“石晶晶说的对,只有你们个人知道,不能跟第四个人讲,你们能做到吗?”
“我们能做到。”赖小青道。
“这学期开学以来,方静在课堂上是不是经常开小差啊?”
“是的。”闵彩霞道。
“老师在上课的时候有没有批评过方静呢?”
“批评了,英语老师批评的最凶。”石晶晶道。
“可不是吗?这学期,只要是英语课,老师就会批评方静。“赖小青道。
“除了英语老师,还有哪些老师批评过方静呢?”
闵彩霞眨巴着眼睛,她在思考:“语老师批评过她,思想品德刘老师也批评过她。他们不但批评过方静,还向赵老师告过状呢。”
“赵老师批评过方静吗?”
“批评过,赵老师经常把方静拉倒走廊上训话。”闵彩霞道。
“我是说,在课堂上,赵老师有没有批评过方静?”
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然后同时摇摇头。
“赵老师在课堂上没有批评过方静吗?”
“没有。”
“是不是方静在赵老师的课堂上很乖呢?”
“不是,方静在赵老师的课堂上还趴在桌子上睡过觉呢。”
学生在课堂上睡觉,作为老师兼班主任的赵老师,竟然不批评她,这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方静在上课的时候睡觉,赵老师也不叫醒她吗?”
“赵老师叫醒方静,但从来没有批评过她。”
一个未成年的,处在青春躁动期的女孩子遇到那样的事情,心情和身体肯定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而造成这种结果的罪魁祸首很可能就是赵春庭,赵春庭在课堂上自然没有资格批评教育方静,正因为如此,方静才会在赵春庭的课堂上睡觉。
“方静在其他老师的课堂上也睡觉吗?”
“在其他老师的课堂上,方静从不睡觉。”
“这是为什么?”
“其他老师会批评她,赵老师不批评方静,是因为赵老师非常喜欢方静。”
赵春庭既是方静的数学老师,又是方静的班主任,对于方静在课堂和学习上出现的问题理应给以严厉的批评,他不应该只是在走廊上跟方静说说而已,他应该在课堂上,在班上说几句振聋发聩、发人深省的话来,把方静好好教训一顿。难道赵春庭没有在课堂上批评学生的习惯吗?这种可能是有的,批评有很多方式,也许这正是赵春庭独特的地方吧!
“你们赵老师是不是从不在课堂上批评学生啊?”
“不在课堂上批评人?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如果不在课堂上批评人,那他就不是赵老师了。”石晶晶道。
“赵老师每节课上都会批评人,他对我们的要求很严格,要不然,我们班的同学怎么会怕他呢?”赖小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