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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约见彭程2


    我不得不承认,我被胡毅这家伙给绕得有点晕了:“为什么?”

    见我终于跟着他的思路在转,胡毅不禁越发得意了,他咧嘴一笑,侃侃而言:“这说明,装饰就是这么强大的东西,它掩盖一切!这不就等同于‘本源意识’吗?你无法抗拒,哪怕你有一万个理由说不!但你还有一万零一个理由说yes!再简而言之,一旦你开始装饰,这就意味着一切已定,你就已经进入一个时空之门,并且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

    我吐了下口水,嗫嚅着说:“好吧,好吧,我被你打败了。”

    “什么叫被我打败了啊?”胡毅把手一挥,像赶走面前的一只苍蝇,“我们的工作很神圣!你知道不?正因为这项工作过于神圣,责任重大,所以我们才会如此殚心竭虑。难道,你不觉得吗?可叹的是,现在大多数的人们对我们的工作不理解,一方面是如饥似渴地希望得到我们的指点,另一方面又极尽可能地贬低我们的价值。但我相信,我们终会被认可的,到时候,谁还会为这么神圣的事情去讨价还价呢?”

    “啊?希望,会有这么一天吧。”

    “肯定会有的!”胡毅的眼神异常坚定。

    “可,为什么老是有人觉得装修是个暴利行业呢?”小周似乎被胡毅的谈话给吸引了,饶有兴趣地追问。

    “这是个误区啦。”刚才讲太多口渴了,胡毅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你说,什么样的利润比才算正常?百分之二十?还是百分之三十?”

    “这都很正常啊,很多行业的利润都超出了这个数。”

    “装修行业,最早或许存在过暴利的阶段,但到了现在,行业规则越来越细化,也越来越规范,这类现象基本上已经见不到了。而且,工装都是依据国家统一的定额来编制工程预决算的,利润空间非常清楚,是在定额允许的范围之内的。至于家装,就更不用说了,大部分装饰公司都把主材从总造价里剔出去了,由业主自己采购,利润空间也是很透明的了。可以说,一个工程做下来,扣除税收,能有百分之二十以上的利润就算很成功的了,这中间,还包含了一些见不得光的灰色部分。你说,这能算是暴利行业吗?”

    “呃……”我点点头,看上去,胡毅非常坦诚,不像是在矫饰,“如果真是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利润空间,还真不能算是暴利行业。可是,社会上普遍的认识是,搞装修的都是有钱的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基数!”胡毅顿了顿,“同样的利润比,可我们的基数大。一单业务下来,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上亿,这个基数就大了,百分之二十,就是几万几十万几百万了。对工程操作来说,大工程与小工程的操作在程序上基本上是一样的,几十天或几个月完工,这样,短期内回笼的资金就比一般的行业要明显得多。而且,为了承接业务和顺利结算尾款,装饰公司的老板不得不经常宴请不同的甲方出入各种高档场所,就很容易给人暴发户的感觉了。”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胡毅说的好像不无道理。

    “其实,做我们这行,有很多说不出的苦衷。”

    “哦?”

    “成名的设计师或许还好一点,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就很难受人待见。接工程就更难的,竞争太激烈,没有过硬的关系,比登天还难。”

    “所以,你们才要卖力依附青云房产这棵大树,是吧?”其实,今天来找胡毅,我是想通过他了解一下别墅凶杀案的情况,但又不想引起他的警觉,没想到,倒对装修行业做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算起来,离凶杀案过去已经两天了,也不知道吕昭他们进展怎么样了,昨晚打他电话又关机。

    “是啊,与房产公司合作,比较稳妥,而且,建立好了稳定的关系,可以长期合作。特别是现在的房产公司,在售房时,很多都是送精装修的。这种项目最好做,银行按揭保证了工程款,户型又基本上差不多,施工流程可以统一安排,是比较省事的项目。”

    “那个桃花小墅的装修,估计你们是下了大力气才弄到手的吧?”

    “可不是!”胡毅将双手指节捏得噼啪作响,“想做他们三兄弟别墅装修的公司,多的是。实话跟你说,那栋别墅的装饰设计方案和材料全是免费赠送的,我们只象征性地收点人工工资。”

    “可以理解,你们这样做,也是朝前看啊。现在……别墅那边开工了吗?”

    “嗯,今天开工了。”

    “这么说,两位老板统一意见了?”

    “这我不知道,应该统一了吧。我们是接到他们工程部的通知,说可以开工了。”

    “那就好。唔……平时,青云公司的招投标项目一般是由哪个老板主持的啊?”

    “这几年,大多数项目的拍板,都是由二老板陈晨拍板的,他是总经理嘛。”

    “那,你们的竞争对手多吗?”

    “现在不多了,以前多。”

    “现在有几家竞争对手呢?”

    “本地的就一家公司,就是昨天跟你说的时代装饰公司,还有两家分别是广东的和浙江的,这几年,基本上是我们四家公司承揽了青云房产的装修业务。不过,时代公司上次出了质量问题,下次招标,估计是难得入围了。”

    “说到时代公司,你昨天说和他们老板很熟是吧?”

    “是啊,经常在工地碰面嘛,又是同行,有时候会相互照应,久而久之就熟了。”

    “你别忘了,还欠我一顿酒呢。怎么样,既然今天我们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叫上彭程一起喝杯酒唦。”

    “哈哈,好啊!我给他打电话。”胡毅爽快地答应了,拿起电话就打。不一会,他挂了电话:“搞定,晚上到梦园会所喝酒,他请客。”

    “彭程和你们是竞争对手,怎么还会和你们的关系这么好?”

    “这话该怎么说?”胡毅笑了笑,“装修行业不同其他行业,同行是竞争对手没错,那是大家都想去抢同一个装修工程的时候,可大多时候,却是合作关系。每一家装饰公司,都不是完全独立的,都会有几家合得来的同行,要不,也很难生存下去。”

    “为什么?”

    “有时候是技术资源共享,更多时候是为了围标啰。”

    “围标?”

    “是啊。譬如说,有一个项目来了,我和项目的老总或项目操作负责人关系很好,事先就知道这个项目要邀请五家装饰公司来竞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就拿五家公司去竞标。就算没中,也没有关系,还是我们来做,只是给中标的公司一定比例的管理费就可以了。像这种情况,其他公司就是陪标,事后,给适当的表示就可以了。他们有这样的项目,也会找我们去陪标。”

    “原来还有这样的猫腻在里面。”

    “猫腻很多,一切为了生存嘛。”

    “彭程的时代装饰公司是通过什么途径进入青云房产的项目的呢?也是通过投标吗?”

    “哈,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彭程是第一家进入青云房产做装修工程的队伍。青云公司做第一个楼盘开始,他就在里面做装修了。”

    “为什么?”我感到有些讶异。

    “晚上,你自己问他吧,我只知道这个情况,具体原因我也说不大清楚,没去问过。不过,你们可千万别说自己是记者。”

    “为什么?”

    “梦园会所,拒绝接待记者。”

    梦园位于银盆南路,在王陵公园东侧,梦园会所就座落在公园的人工湖东岸。

    银盆南路,集中了长沙市早期的几个大型楼盘,鼎园、枫林花园、景秀园和梦园在银盘南路西侧成田字形分布。十几年过去,这里高楼鳞次栉比,商铺林立,车流如水,喧哗无比,俨然一派都市繁华气象。

    流光溢彩,夜生活刚刚开始。胡毅将车停在梦园入口广场的停车场内,我们刚刚下车,随着“嗞——”的刹车声,一台硕大的皮卡车飞快地斜插进我们旁边的停车位。

    胡毅被吓了一跳,皱眉张口就想斥责几句,凝神一看,却笑了:“妈的!吓我一跳!换新车啦?”只见从那台崭新的新款银色丰田tundra皮卡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攀着车门笑嘻嘻地朝胡毅打招呼:“哈哈,紧赶慢赶,还是差点迟到!”

    胡毅拉着那人的手,给我和小周做介绍:“这位就是彭程,时代装饰公司的老总!这两位是我的朋友,霍莘是我同学,那位是小周美女!”

    彭程留着平头,中等个头,稍稍有丁点发福,还算身材匀称。全套休闲打扮,黄色短袖t恤扎进白色休闲长裤里,脚下蹬着双白色的皮鞋,显得非常精干。

    “你好你好!”彭程热情地与我们握手问好,又从车内拿出皮包掏出名片,“这是鄙人的名片,请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哎——两位在哪里高就啊?”

    “哦,我们是跑药品生意的。”我和胡毅事先就商量好了,特地选了个与他们毫不搭界的行业,免得露馅,“你看,真不好意思,今天忘记带名片了……”

    “没关系没关系。做药材好啊!你们这个行当的水深啊!”彭程夸张地翘起大拇指。我心里暗笑,估计,这是他经常做乙方养成的习惯吧。

    “今天要让彭总破费了。”胡毅拍着彭程的肩膀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上次那事呀,要是早听你的就好了,哪会搞得后来那么狼狈。本来就该请你这个师父喝酒的,都怪我有眼无珠没听你的话。今天我请这杯酒是应该的,应该的!”彭程热情地打开车门,“来来,快请,快请上车!”

    “还要上车?不是就在这里吗?”我有些困惑。

    “哈,没有会员卡的车是进不了会所的。上车吧。”胡毅把我往车上推。

    彭程将车倒出,驶向梦园的南侧,绕了片刻,来到一个不显眼的门岗,门岗前静悄悄的一个人影没有,门岗后面很暗,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树影。彭程的车子接近门岗时,拿起一张卡片伸向挡风玻璃,前方一道蓝光缓缓扫过,栏杆就自动上升了。车子从门岗缓缓驶进,进了门岗,我才发现在车道两边的阴影里立着两排黑衣人,大概有七、八个,背着手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

    沿着两排巨大香樟的林荫车道一路进去,短短不足二百米的距离,却好像与外面的世界完全分隔开来。只见湖岸边,三幢四层楼的西式洋房品型分布,有回廊将它们连在一起。外墙灯光打得幽暗朦胧,使这里的建筑看上去并不显眼,只是很幽静,喧哗声被远远地挡在了大楼的另一侧了。

    湖岸的柏油路面上画上了黄色的停车线,停车位都隐在了高大的树木阴影里。我们到达时,那里已经停了十几台车,看款式都是中高档车。彭程刚把车停稳,树木的阴影里鬼魅般钻出来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黑色的小布套走到车前似乎想遮挡车牌,但一看彭程的车还没上牌照,马上又隐身到树影里去了。

    我下车四处一看,其他小车的车牌都被黑色的布套遮挡着。这里的气氛让我感到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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