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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真相之下1


    我和吕昭、小周三人在房间里默坐了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各自在埋头沉思。半晌,吕昭站起身来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我去找叶子谈一下。”

    我点点头:“是啊,问问也好……这事,来得突然,其中肯定有些蹊跷,或许,叶子她知道些什么。”

    吕昭拿起电话打给在外面等着的刑警:“你进来一下,我们两个一起去做一个调查。”不一会,刑警在门外敲门,吕昭对我说:“我们先去问问,等会再找你。”

    “我不信杨飒会自杀。”吕昭走后,小周幽幽地说。

    “信也好,不信也好,都得要有证据。”

    “我就是不信。”小周轻声地嘀咕,也不看我,自顾自地看平板电脑。我扫了小周一眼,不再说话,从桌上拿起一本书来看,可脑子里一片混乱,书上的字一排排一圈圈倒像九曲回肠的迷宫,怎么也看不进去。

    过了一个多小时,吕昭回到了我的房间,面色阴沉地说:“果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叶子开始还不肯说,到最后她终于承认昨天曾跟杨飒开过一次玩笑,但她没想到杨飒当真了。”

    “什么玩笑?”

    “她昨天中午对老杨说,她曾和蓝月开过一次玩笑,说那天晚上和老杨在画室里不是在修窗户,而是在……”吕昭瞟了一眼小周,迟疑了一下继续说,“而是在偷情。”

    “啊?”我和小周再次不敢置信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她真这么说?”

    吕昭点点头:“是啊,叶子是这么说的。她说本来是给老杨开个玩笑,没想到老杨当真了,当即把她怒骂了一顿,还说她才是杀害蓝月的凶手。叶子后来使劲地道歉,说她只是和老杨开玩笑的,并没有真的对蓝月说过那样的话,可老杨就是不相信。他说,他早该想到蓝月不会为了吴越去寻死的,他真混蛋,居然还去怀疑蓝月与吴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责怪蓝月抛弃两人二十年的感情,还怨恨蓝月嫁祸给他!他说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难怪蓝月会去寻死,原来她是误会老杨出轨了!叶子跟老杨解释了很久,但是老杨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了,只是反反复复地念叨对不起蓝月,错怪蓝月了。”

    “叶子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

    “叶子自己也很后悔……下午侦查员做调查时,她都不敢说这事。刚才是被我逼急了,才说出来的。但她说,她当时看到老杨在气头上,怎么解释也不听,就想,等老杨消了气再慢慢解释算了,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老杨竟然就这样走了绝路。”

    “叶子就这么一说,老杨还真相信了?”小周问道。

    “话不能这么说,得看前因后果……照我看啊,虽然老杨之前对蓝月是满腹的怨恨,其实,他在骨子里是不相信蓝月会背叛他的,到底,他们有二十年的感情啊。所以,当叶子开玩笑地说出这事的时候,对他来说,肯定是更情愿相信蓝月没有背叛过他的。只是,他就这么地追着蓝月而去……”我摇了摇头。

    “这还是男人?怎么能这么脆弱呢?”小周淡淡地说。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坚强的,”吕昭从围椅里站起身来,“老杨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变故太多,心理上担负的压力太大,再加上对蓝月的误会,让他再也无法承受了吧。”

    “是啊,很多人表面坚强,其实内心很脆弱的。”我又问吕昭,“蓝海那里……”

    “蓝海那里,下午已经通知他了。”

    “他有什么反应?”

    “他什么也没说,只叹了一口气,说了声‘知道了’。”

    “高上的事也跟蓝海说了吗?”

    “高上的事还没跟蓝老说的。”

    “你是不是有所担心?”

    “是啊……”

    “要不,我们明天一起去蓝老家走一趟,把高上的事当面告诉他。如果高上真是他的儿子,我们也好把握说话的分寸,免得老人家有什么意外。”

    “好,那明天见。”吕昭点点头,就离去了。吕昭走后,小周也回自己的客房歇息去了。

    ※※※※※※

    虽然是上午,可时当七月,炎暑蒸人,知了唧唧地噪鸣,又不见一丝儿风,我和小周下得车来,走到蓝海的院门前,已是一身微汗。

    吕昭先到一步,正站在院门前拿着张报纸扇风。

    开门的还是惠姨,她看到我们到访,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热情,面色沉静,略带倦容。她淡淡地问:“你们今天来?”

    “哦,我们今天找蓝老聊点事。”吕昭忙回道。

    “找蓝老聊事?聊什么事?”惠姨手攀着门,没有请我们进去的意思。

    “怎么?蓝老不在家吗?”

    “蓝老在家……”

    “那,我还是当面跟他说吧。”

    见吕昭坚持,惠姨还是把门打开了,侧身让我们进了院子,旋又把院门关上。

    石桌旁摆了张可以调节角度的躺椅,蓝老身着白色的绸衫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我们三人放轻脚步走到近前,只见蓝老面色苍白,如患大病。我们三人相互看看,嗫嚅着正要开口问好,却听得蓝老轻声说道:“都坐吧。”蓝老睁开双眼,吁了口气,用手撑着躺椅的扶手慢慢直起身子,惠姨赶忙转到后面将躺椅的靠背固定到合适的位置。

    “杨飒的事,我都知道了,高上的事,我也知道了……”蓝老用手点了点桌上的报纸,又抬手指着我和小周说,“还是你们的报纸报道的。”桌上是一份最新的湘楚晚报特别版。

    “您……节哀顺变。”我低声说。

    蓝老摆摆手:“你不必安慰我,我……想得开的。”

    惠姨走到屋里端出茶盘,给我们倒上凉茶:“天热,喝口凉茶解解暑。”又给蓝老递上一把黝黑的茶壶,“你也喝一口吧。”

    蓝老接过茶壶,对着茶壶嘴吸了一口,捧在手心,缓缓说道:“你们来,大概是要问,高上是不是我的儿子,是吧?”

    “……”我和吕昭对视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个事情,你们不必再问了……他们因什么而死,报纸上写得清清楚楚,跟是不是我的传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也不必再三追问了。”

    “可是……”吕昭欲言又止。

    蓝老凄楚地笑笑:“可是什么?你们不过是担心有人打那幅《兰溪》的主意吗?现在你们都清楚了,他们的死与这幅画完全没有关系……都是几个为情所困的糊涂人,过不了‘情’字这一关啊。”他摇了摇头,继续说,“只是,我没有料到,高上这孩子,在佛门中呆了那么久,依然是积怨太深,戾气难除……这都是命啊……”

    “那……蓝老以后有什么打算?”吕昭问。

    “呵,”蓝老笑道,“能有什么打算?我也是快入土的人了……人啊,都是会去的,只有画,才活得更久啊……”他似乎感到有些疲惫,朝惠姨招招手,“我还想躺一会,帮我把靠背放下一点。”

    惠姨帮蓝老把躺椅又放倒下,抱歉地对我们说:“蓝老昨天看了报纸,知道高上的事了,下午又得知杨飒的事,老人一晚没睡,他累了。”

    我和吕昭见蓝老已经闭目躺下,惠姨又这么说,情知再留在那里也不太好了,就起身告辞。

    “蓝老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出谁是他的儿子呢?”出了蓝老的院子,小周问道。

    “蓝老不说,自然有他的理由啊。”吕昭分析道,“以前不说,是担心透露出去后,会有人觊觎《兰溪》而对他的继承人不利,是出于保护的目的。现在不说,估计是出于几个方面的考虑。首先,如果高上不是蓝老的继承人,那他不说的原因与之前是一样的;另外的考虑是,大概是有点顾忌到自己的名声了——如果,杀害蓝月的高上真是他的儿子,传扬出去,对他老人家的面子也不大好看。到底,这不仅仅是起简单的情杀案件,里面还牵涉到**的话题。何况,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蓝月、高上和杨飒的死,是因为情感纠葛,似乎与他的《兰溪》由谁来继承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他就更不必说了。”

    吕昭说的入情入理,我和小周频频点头。他又接着说:“估计,现在最高兴的,是国画研究院了。”

    “你这个说法,似乎认定高上就是蓝老的传人了?”

    “还能有谁呢?”吕昭笑笑,“其他人的身份我都仔细地查过了,刘熙、老孟和文华的身世都没有问题,他们不可能是蓝老的后人。惠姨全名叫刘惠,是和蓝海一起归国的,归国前就是蓝海的秘书,帮蓝海打理日常业务,一直未婚。哦……她的父亲是在新加坡开画廊的,现在还健在,叫刘奇……

    “唯独高上,他的身世始终是个迷啊。他老家以前是个小渔村,在那个渔村里,高姓这一族本来就人丁稀少。他父亲举家迁走的那些年,其他族人基本上也都迁走了,现在那里早变成了开发区,要寻根溯源还真不容易。当地派出所费了好大的力气,找是找到了几个高姓的老人,但高上一家离开老家的时间太长,他们对高上的情况也说不上什么。”

    “听说高上还到英国呆过一段时间?”

    “是啊,他从广美毕业后,被聘到英国n大学的中国美术馆做过两年时间,从事国画教学与推广工作,……唉,不说这些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这倒也是……不管蓝海的继承人是不是高上,反正,这起案子总算是水落石出了。”

    吕昭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唔——今天早上出来前,局长跟我说,这次能够破案,你的功劳最大,所以,局里考虑给你适当的奖励。”

    “哦?还有这等好事?那好啊,警察给我颁奖我当然要笑纳了,不要白不要嘛。我也是要捞点外快才行啊,老舅太抠了,上个月的奖金,因为蓝老的报道出了错,全给扣了。等你们的奖金下来,我请客!”

    吕昭哈哈大笑:“好啊!就这么说定了!”